“对了,你身上还有富余的钱吗,我怎么记得我们这个月还没发钱呢?”李健宗狐疑地看着苏泽。
“放心,你在这等我会,我回家取点东西”苏泽摸了摸口袋里仅剩下的几枚银白色硬币,并不担心。
看着苏泽的身影推门而出,李健宗坐在床上嘀咕“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嘀咕完后的他平躺在床上,一个怀表从他胸前弹射而出,稳稳落在他的手中,咔塔一声,他打开怀表盖,怀表早已经不转,只是在盖子的那一面,塞着一张略显模糊的照片,照片中一男一女互相搂着,男的身着军装,意气风发;女的身着长裙,满脸幸福。
迷迷瞪瞪的,他举着照片睡了过去,举着照片的手仿佛海边的灯塔,随着睡眠,悬崖上的灯塔骤然坠落,似塔尖的怀表,一下子破开记忆的海面,把李健宗拽了进去。
自己和钟意离是在一个院子长大的,小时候的意离身材瘦小,经常受人欺负,是当时在院里有着“小霸王”之称的自己一直保护着她。那时院里做游戏,自己扮演项王,钟意离扮演虞姬,两人的缘分似乎在这幼稚的游戏中就已经订下。后来随着二人长大,自己成了英俊强壮的小伙子参了军,而钟意离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因为成绩优秀得到了公派留学的机会。年轻的男女在临别的前一夜缠绵在一起,许下海誓山盟,然而伴随着飞机的轰鸣,自己的爱人被带离了这片土地,每日每夜伴着他的,只剩下了那张照片。她还是爱给自己写信,只是写信的间隔越来越长,字里行间的也变得逐渐生分起来,或许只是太久未见罢了,在每个苦苦训练完的夜晚,点着一盏煤油灯的自己劝慰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自己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下,上级终于决定把自己列入后备军官的行列,眼看着自己和爱人越来越近,他心中的渴望也变得越来越强。飞机落地,当他再次去到意离家中时,却发现昔日的爱人完全变了个模样,昔日对自己的亲切变成了冷漠,就连她的父母也全然不似之前见到自己那般和蔼可亲,要不是她最后一句好好读信,自己几乎都忘了她曾经的模样。走出家门的自己无比的悔恨,以为她被资本主义的甜美气息腐蚀,自己想要改变这一切,于是自己每周跑到她家门口,可是出现的只有那满脸歉意的意离父亲,还有那句一直不变的话“小罡啊,意离她不懂事,要不然你先走吧。”
在钟意离要离开的前一天,自己在她的家门口坐了一晚上,却得知她们一家早已经住到了机场旁的宾馆,等自己再感到机场,飞机已然起飞。和飞机一同飞走的还有自己的魂魄,自己在军队被提拔为青年优秀干部,但自己却没有任何的开心,因为信来的频率越来越少了。钟意离再次回国,已经是为了完成婚礼,可是直到婚礼举行完,他也没有收到邀请函,自己这个铁打的汉子因此在床上哭了一晚。从那之后,自己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甚至一次军事演习中错装实弹打死了一名战友,自己因此被撤职,差点被判刑。断了晋升之路的自己很快从前途无量的青年军官变成了满身陋习的**。直到自己年过四十,终于在一个酒馆和钟意离再次相逢,见到自己后她哭得一塌糊涂,终于把埋藏在心底的故事告诉了自己。自己出国留学后,一个男生对她穷追不舍,不仅每日鲜花礼物相伴,还找到了她的父母,她的父母看到男生家世显赫,便截断了她一封封写回的信,并加以篡改,而她却还被蒙在鼓里,回国之后,父母叫她不能再与自己相见,最后经过她百般祈求,父母便叫她决不能与自己透露任何信息,否则便不认她这个女儿。一方是自己的父母和强追猛打的同学,一方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几近崩溃的她只能给自己留下一句“记得看信。”最后的最后,公主还是没等等来她的骑士,嫁给了王子,结婚以后,她的生活并不幸福,在得知她失去了处子之身后,男方家里人对她并不尊重,但是苦于面子,也没有离婚,而她自己也只得被囚在那一方四合院中,对着院角的梧桐和那四方天空哀叹。
听完钟意离的话,自己咽下一大口酒,在她被撤职后,她的父母也找到过自己,两个从小就陪伴着自己长大的老人对他鞠躬,止不住的道歉,她的父亲对自己讲,自己当时只是想给她找个好夫婿,又怕从军不太稳定,所以才答应了钟意离的丈夫;她的母亲更是抱着自己痛苦,说是因为她才让自己前途尽毁。面对着两个老人,自己最爱之人的父母,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两人携手走出酒馆,那天外面下着大雨,两人在雨中相拥,亲吻,最后分别消失在街道的两端。
后来,李健宗一次次地站在父母的身前,听着他们的哀求,让自己找个伴,可是直到从沙发前站到病床前,自己还是没能让二老如愿。白色的床单送走了父母,也同样送走了钟意离,她因为心病离世,在她的葬礼上,在她的父母走后,一个同样年迈的男人和自己在她的墓碑前扭打做一团,仗着当过半辈子兵的力气,自己把他压在身下,自己至今仍然记得他那仇恨的目光“我羡慕你,恨你,嫉妒你!意离她一辈子都挂念着你,到死还是!”
睡梦中的李健宗忽然惊醒,他撑起瘦弱的身子靠在床边,怀表还挂在他枯枝般的手臂上,他用拇指擦了擦怀表,上面的银色盖子已经长出了不少锈迹,但是擦亮之后仍然熠熠发光,他把盖子扣牢。“我从来不是什么霸王,你也不是虞姬;我是终身不娶的段小楼,你啊,是终锁深闺的程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