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渊瞧见祝钰若有所思的样子,笑道:“怎么?陆姑娘到底有什么话要所?”
祝钰轻笑一声,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过觉得你此行过于凶险,所以便想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窦渊听了,也不戳穿他,也笑,“凶险?这人生在世,何时不凶险,再说,此次西辽之行若是凶险,那成王败寇之事岂不更凶险?”
祝钰抬起头,问道:“你果真做好准备了?”
窦渊仍是笑,“怎么?听真人的意思,好像我应该知难而退才是。我还以为当初真人给我指了一条明道,是早就替我打定主意了。”
祝钰索性用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渊字,道:“当初窦兄书写一个渊字,我曾说过,大周此时便如这一池四方云绕的深水,又言窦兄并非那燕雀,但是,窦兄,你可知这改朝换代之事业并非那么简单,更何况,你的敌人可并非只有宫里的那位。”
窦渊也低头瞧那渊字,字的右边很快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三点,他喃喃道:“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忽又抬头问祝钰道:“我若不争,又会如何?”
祝钰思忖了片刻,才道:“你若不争,自然也会有别人,就像过独木桥,总有被推让着挤下桥,当然最后仍是会有安然无恙度过桥的。”
窦渊听了,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为何不争?难不成这世上还有更合适的人选?”
祝钰摇摇头,道:“最合适的人选只有你。”
窦渊收了笑:“既然如此,真人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祝钰这才道:“窦大人还是同我讲讲宫里的事吧。”
窦渊看了一眼刚刚那碗添了未动的米饭,却觉得腹中早已不饿,看了一眼对面的祝钰,也只是寥寥夹了几筷子,米饭也没怎么动。
他起身道:“是该让他们送壶酒来,这么干聊着实无趣。”
说着便走到门口,拉开门冲门外的人低声吩咐道,吩咐外门外的一个侍卫便急匆匆走了,窦渊索性也不关门,转过头,问祝钰:“这方城的妖怪是怎么回事?郑铎那小子喳喳呼呼,这些日子也真难为你了。”
祝钰笑道:“倒是添了些乐趣。”
说着便缓缓将方城这几日发生的事一一讲来,窦渊听完也似是感叹道:“还真是平生闻所未闻,倒真是可怜人,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问,你说当日那蟒蛇到底是被打伤的?”
祝钰听到窦渊这么一个问题,想了想才道:“不知道,恐怕也没人知道了。”
窦渊笑道:“也是,不过你说若是当日那蟒蛇没有被打伤,这里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祝钰摇摇头,道:“许多事,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一旦做了选择,便没有想象的余地。”
这时送酒的侍卫已经跑了回来,或许是临时去酒铺买的,拎了一个小坛子,另一个手拿着一个酒壶,两个酒盏就这么晃晃当当来了。
窦渊见了,接过酒坛又拿了那两个酒盏,倒是没有接酒壶,而是啪地一声将房门关了。
窦渊关了门才回头笑道:“行了,有了酒,可以讲些贴心话。”
酒并不是什么好酒,用粮食酿的新酒,入口还有些涩,两个人倒也不在意,斟满先饮了三杯,窦渊才道:“皇上如今一门心思想着南征北战,可是南召就算攻下来了,他真得就能收回来么,安南王暂且不提,汝南王那家伙,我可不相信他真得是为了皇上才出兵南召的。至于向北,西辽,穷桑真人的阵法看似没有问题,可是定远军从成立到出兵攻打西辽,只有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真人真得觉得定远军能够战胜西辽么?”
窦渊一字一顿讲出自己的疑问,祝钰只是握着酒盏听他讲着,半晌才问:“若是败了,大周如何?你又如何?”
窦渊皱起来眉,道:“若是败了,轻则议和,陪上钱财、土地或者其他,重则,那可就亡国了。”
一句亡国,窦渊说得很轻,但所含的却是无人能预知的重。
祝钰淡淡道:“那你当如何?”
“我……”窦渊迟疑,却没有立即往下讲,虽然亡国对于大周来说是无法言说和挽救的痛,可是对于一个想要篡权夺位的人来说,恐怕就并非是痛了,而是时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时机。
窦渊端起酒盏喝光眼前的酒,才道:“没有别的办法可行么?”
祝钰也端起酒盏,回道:“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这种可能性最大,毕竟,你也瞧出穷奇,呃,穷桑那家伙一开始都没想过让皇上胜了。”
窦渊似是有不解,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以他的法力,直接篡权夺位不是更方便,为什么一定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呢?”
祝钰沉默了一下,回道:“这个,恐怕就要问他了,不过,无论他想做什么,以你凡人之躯,自然是阻止不了的。”
“那你呢,你能阻止他么?”窦渊反问。
祝钰摇摇头,道:“我若阻止的了,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不过,或许有人能阻止,但是,到底能不能,还得等。”
“有人?真人指的的是?”窦渊接着问。
祝钰却没有再应,只是抬头望了那酒坛一眼,霎时两股清流由坛中而出,落到两人的酒盏之中。祝钰端起酒盏,才道:“三界之内,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窦渊听了,沉默了一下,才自嘲道:“也是,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如同我和真人的相识,就如同我至今不知真人和那穷桑到底是何人,有些事我本不该问答。不过,真人,你既然为我指了路,就应该陪我一起走下去,不是么?”
祝钰放下酒杯,忽笑道:“你倒是拎得清,还打了一手好算盘。”
窦渊也笑:“没有真人的指导,光凭我,恐怕还当不了那黄雀,做不了那鸿鹄,不是么?”
此时,守在门外的那两个侍卫忍不住搓了搓手,明明已经开春了,可是天还是冷的厉害,想到过些天还要同那些蛮夷打仗,又忍不住连连打了个喷嚏。
“哎,你听到里面说什么了?”一个人捅着另一个肩膀问。
“一个字都听不见,关起门,天知道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