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室一共四个烛台,毕竟是木质的,挖掘起来不甚顺手,高天赐将四根木头全都挖劈了也只堪堪推进了尺许。
妈了个巴子的,得找个结实点儿的物件儿。
擦了擦额角的汗,他四下一扫,满地都是漆器与瓷器,另一间耳室也大体相同。
高天赐回身往主墓室走,没记错的话,那里有十二根青铜烛台,无论是吃劲的程度还是锋利程度,终归是要比木头强多了。
想着,高天赐已经回到了主墓室。半个时辰的劳动,虽只轻微气喘,但心境却已经完全平复。此时再看主墓室的环境,他隐隐的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他从其中一根烛台上拿起半盏油灯,小心翼翼的走到棺椁前,踮起脚尖向里看去。
这一看,让他心中一惊。
之前,墓室中凌乱的景象,让他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的墓穴是遭遇了窃贼。此时冷静下来,他终于察觉到了不正常的地方。
墓穴中虽然乱,但陪葬器只是散落在地面上,并不见搬动的痕迹。这说明什么?说明盗墓贼似乎并非为了盗墓而来。
此时棺椁中的景象恰恰印证了这一点,如果说漆器瓷器尚且不算值钱,棺椁中的金银玉器也都完好无损的呆在馆中。
他可不信什么前世盗墓中的说辞,什么不要贪心,挑一两样精巧的拿,这样不会激怒墓主人。
看满地的脚印,墓中至少进来了七八个人,而棺椁中的金银玉器一个包袱皮就能搞定,甚至地上的瓷器挑精美的拿走一大半也不成问题。
高天赐又看了看手中的油灯,接着蹲下,从地面脚印上抠下一块,用手捻了捻,并且凑在鼻子下闻了闻,心中出现了某种可怕的猜测。
油盏大体与前世饭碗差不多,这种油灯一是为了封墓前的照明,二是为了等墓穴封闭之后,燃尽其中氧气,起到防腐的作用。
当然,古人是不会懂什么氧气不氧气的,他们把这东西叫做长明灯,希望亡故之人死后也能见到光明,这都是美好的期望罢了。
但不难推测,按照盏中的油量,顶多能烧个五天,最多七天。
地上带泥的脚印还充分保持着湿润,属于半干不干的状态。
油灯没有耗尽氧气,是因为盗洞处源源不断的泄露进来的空气,而有空气的情况下脚印还没干,说明他们是在不久之前进来的。
无论是油灯中的油,还是地上的脚印,亦或者是自身的状态,都印证着自己被埋进来不到三天,甚至不到两天。
否则的话,即便他身处阴凉的地下,也应该开始出现尸癍,甚至体表脱水皮下水肿了。
“刚入土就迫不及待挖老子的坟。”高天赐摸了摸下巴处的胡茬。思忖着:“并且不为钱财,这·······”
慕然间,他惊恐的瞪大了双眼,骇然道:“不是冲钱来的,那就是冲我来的!难不成,老子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思路兀一出现,高天赐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本身并不反感穿越,甚至还有些欣喜。
按照他的想法,他的上辈子,等于是号练废了,能给个重新分配技能点的机会,他求之不得啊。
尤其是知道这辈子自己的爷爷可能是国公,死后还能有这样规格的墓葬,享有这么多陪葬品,就算不如公侯,也比寻常官员奢华的多。
他原想着给自己的死而复生找个理由,假装失忆,然后开始享受自己曾经最痛恨,最嗤之以鼻的二代生活,衙内特权。
他都已经准备好左拥右抱,使奴唤婢,拿钱砸人了。
如今他的心已经凉了一半,试想,如果他真是被人害死的,能害死他的人身份应该也不低啊。这人在他死后还要进来看他死没死透,说明自己活过来,他肯定还得让自己再死一回。
问题的关键是,原主的记忆实在是太不详尽,他甚至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对方弄死自己的理由是什么。
最最令他心中惊悚的,是一个更加恐怖的怀疑。
按照墓葬规格,自己至少是公侯世子,那么他的墓应该在宗族墓园之中,有专人守卫。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墓穴,还不惊起别人怀疑,很有可能是家里人。
“夺嫡!”
高天赐喃喃的低声道,仿佛是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全部真相。甚至连幕后凶手,他都已经猜了出来。
没错,那就是他的二弟,小姨的孩子!因为原主有限的记忆中,父亲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小姨的大儿子感觉跟原主关系并不好,又不是爹亲生的。
她们母子一定是害怕有一天爹死后,原主袭爵,以非我血亲的理由,将他们赶出家门,连庶子的那一份家产的分不到!
“呵!宅斗?那老子就不怕了,别说宅斗了,老子要是穿到皇子身上,宫斗我都不怕。甄嬛传的台词老子都能背下来!”
一阵脑补之后,高天赐信心十足,并且对原主充满了鄙夷。
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他竟然还对自己那个后妈加小姨孝顺有加,甚至当做自己的亲娘。
他是没有看过知否,剧中小秦氏也是大郎的亲姨娘,一边蛊惑大郎,扮演着母爱十足的亲小姨,一边暗害二郎,实际上为了自己亲生儿子老三谋爵位家产?
知道了敌人是谁,高天赐心中斗劲十足,恨不得马上掘墓而出,以原地诈尸的姿态回到府内,与狼子野心的二弟,和心机深沉的小姨斗法。
他撸胳膊挽袖子,伸手抓住棺椁正前方的青铜灯杆,正想拎走,却没拔动。
“嗯?”他又一使劲,还是纹丝不动。
“啥情况?”他愕然的看去,上面既没链接处,更不可能有什么铆钉焊接之类并不存在的技术。
带着疑惑,他双手握于灯杆之上,狠狠地一拔。
只听“嘭”的一声,灯杆脱离地面,惯性使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面出现一个海碗口一样大的窟窿,里面徐徐的往外冒着黑气。下一瞬,黑气迅速凝实,形成一个人的样子,并且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面容俊秀,做一身儒生打扮,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
高天赐瞪大了眼睛,如同失神一般的看着这个人,不,应该说是看着这个鬼,因为对方是飘在半空中的,并且半气态的结构也能说明他绝对不是个人。
俊秀男鬼先是一瞬间的迷茫,紧接着好像缓过来了似的,在半空中抻了个懒腰,向这边看了过来。
他一边扇扇子,一边细细的打量着高天赐,见对方面无表情,他叹了口气,竟然徐徐的飘了过来。
临到近处,男鬼俯身,好像是想看清他,脸越凑越近,眼瞅着就要贴上了。
“卧槽!鬼啊!”高天赐此时终于从惊吓中缓了过来,闭着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递出了一拳。
只听嘭的一声,男鬼倒飞出去,紧接着撞到了离他不远的石椁上。
“不可能!这不可能!”男鬼傻愣愣的看着高天赐,口中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语,好像自己是人,对面的才是鬼一样。
高天赐听到他口中的声音,心中的恐惧全都化作浓浓的怒意。
有句话说的好,恐惧的尽头就是愤怒。
这半天之中发生的一切,简直是一波三折。
好不容易签约,结果稿酬一个月只有一千五。尿个尿能被电死,死后穿越到一个死鬼身上,醒来竟然在墓里。
现在倒好,他终于找到线索,鼓起勇气,准备智斗小姨后妈和二弟,报复性的去过他上辈子没有享受过的生活。
结果墓还没出去呢,现在又出来个鬼吓唬他,看刚才的架势,这男鬼不光要吓唬他,仿佛还想轻薄他。
“妈的!死基佬!你是鬼,老子还是鬼呢,看我不锤死你!”
大吼着,高天赐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然后恶狗扑食一般窜了过去,骑在男鬼的身上,两只沙包一样大的拳头,雨点般的砸下。
“大胆妖孽!雕虫小技,竟敢班门弄斧。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妈咪妈咪哄!”
伴随着胡言乱语,他的拳头不要钱似的倾泻到男鬼的脸上,一口气打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
渐渐地,高天赐累了。他发现盛怒之下,他的双拳竟然能裹挟青光,每每一拳砸下,男鬼的脸上都有黑气崩散,精致的脸庞就像气球一样,凹陷变形。
但下一刻,又像非牛顿流体一样,迅速复原。
在这过程中,男鬼仿佛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并没有还手。脸庞却在不断的变形与复原之间,带着笑容,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那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稀罕之物一样,充满惊奇。被他这么一盯,高天赐的拳头落不下去了,他条件反射般的向后一跃,下意识的双手护胸。
“你竟然能看见我?”男鬼问道。
高天赐一脸警惕,并没敢答话。
男鬼不甚在意,自言自语道:“还能碰到我?”
说罢,他竟然意味深长的笑出了声。高天赐觉得他这话,还有这笑容,其中好像包含着什么恶趣味,一瞬间头皮发麻。
“你是天师道门中之人?”男鬼挑了挑眉,再次开口问道。
高天赐还是没回答,这次倒不是他不想回答,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男鬼口中的天师道是啥玩意儿。
“哼!”这一次男鬼好像有些生气,冷笑一声:“不回答不要紧,本座自己看!”
说罢,他一个飞扑,瞬间化作黑光冲向高天赐。
高天赐早有准备,双手格挡的同时向旁边一闪。但睁开眼再看,对方已经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他只感觉全身一凉,一股寒流顺着心口窝,涌向脑海。
“完了,老子被鬼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