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很显然有些奇怪,高天赐为什么会选《春秋》这本书。
《春秋》这部书,是儒家六经之一,但他的地位却不如其他五部,所以儒家也有四书五经之说,直接把《春秋》给排除在外了。
其余五经分别是《诗》、《书》、《礼》、《易》,《乐》。里面说的都是伦理纲常,为人之道,长幼有序,君臣之道,等等教条。
其中修《礼》的最多,因为儒家认为,如今是礼崩乐坏的时代,人心不古。
多以修持《礼》经,既能规范自身,他的用处以及范围也就更广。
天书阁还有一个职能,那便是朝廷凡是开春闱,祭祀,警世醒民之事,都会请天书阁大儒来。
以天书阁法门,讲上几句。使百姓更懂天子威仪,使学子不敢升起作弊之心,使臣子更懂忠君爱国。
而春秋不同,春秋相当于一部史书,又有另外几个称号,比如《麟史》或者《麟经》等等。
其中并没有多少难懂的大道理,所以即便全书修通了,也不会产生多大的威力。
但立命是天书阁法门最关键的环节,一旦选择了,再更改,等于破心境,前途也就有限了,所以老张忍住没有开口劝解。
全是命运,能有多大成就,就看他自己吧。老张心中叹息,只能这么想。
高天赐没看过春秋,所以不懂这些,况且就算是知道的话,他也不会选择其余五经。
原因很简单,那些君臣父子,三纲五常的事情,他根本就不认可。
作为现代人,他认为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是糟粕,是奴役穷苦百姓,压榨女人,固定阶级的东西。心里根本不认可,那还立个毛的命?
他选择春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三国演义中,武圣关羽手不释卷,读的便是春秋。武圣都选择这本书,我儒武双修,选择这本书肯定没错。
······
次日清晨,芍药还如同往常一样,伺候高天赐洗漱。
这么个小美人伺候吃喝拉撒,真实腐败啊·····高天赐如是想着。
“对了芍药,府内可有《春秋》?”高天赐问道。
芍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早就习惯了大少爷的跳脱,但还是迷糊的回答道:“当然有啊,不光有春秋,还有冬夏呢。”
我晕,谁问你节气了?我还知道有谷雨和惊蛰呢。
高天赐苦笑一声,解释道:“我是说《春秋》那本书,就是儒家的什么几经中的《春秋》。”
“啊。”芍药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说道:“咱们院中没有,老爷···估计也不能有,要不去问问二少爷?”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以前是书认识我而我不认识书,这一点完全遗传了老爹,府中连丫鬟下人都知道,全家就只有二弟一个读书人。
收拾好后,高天赐前往前厅,一家人吃早饭。
“大哥,你答应我的刀呢?”三弟高远一边吃油条,一边期待的问。
“什么刀?”老爹与小姨异口同声的问道。
高天赐紧忙跟高远眨眼睛,可三弟非但没闭嘴,相反还兴奋的比划道:“就是这么长,这么宽,大哥的那把刀。”
“胡闹!”小姨和老爹再次同时出声。
老爹尴尬的看了小姨一眼,说道:“你说。”
小姨没搭理他,数落起高远来:“那是璜刀,是不良人制式佩刀,寻常人怎可随便使用?”
“可是我喜欢,再说大哥都答应我了。”高远有些不服气。
小姨闻言饭也不吃了,伸手去拧高远的耳朵,怒道:“我让你喜欢,说不听你了是吧?”
一向寡言少语,甚至不苟言笑的小姨,最近越来越有烟火气了,这让除三弟以外的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高启隔着桌子看了眼大哥,意思像是再问:“我娘咋了?”
高天赐回了个眼神,意思是:“我哪知道?”
“大哥二哥,你俩别满脸飞眉毛,评评理啊,明明是大哥答应我的。”高远一脸的委屈。
高天赐尴尬的笑了笑,用骗小孩的口吻劝道:“小姨说的也没错,璜刀确实不能随意私藏,三弟听话,大哥赶明给你弄把好的。”
“大哥骗人!”高远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饭也不吃了,气鼓鼓的说:“让我打人的时候,说的好好的,完后就反悔。”
他这话一出口,高慎行狠狠的瞪了高天赐一眼。
高天赐一缩脖子,很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祠堂的事儿老爹还在生气,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那啥,一把璜刀,也没啥的。大哥说到做到,你只要别拿出府去,在府内耍耍也不打紧的。”
“谢大哥!”高远立马多云转晴,小姨却不乐意了,嗔怪道:“你就惯他,整天不读书,就知道舞枪弄棒,以后出去打把势卖艺吗?”
谁成想,这回高启却突然开口了:“让他读书?娘还是饶了书吧。”
嘴这么毒?自己亲弟弟都不放过,高天赐哑然失笑。
“说到读书我想起一件事儿。”高天赐一边吃油条,一边不着痕迹的问了句:“二弟,你那里有没有《春秋》?”
高启自然说不出还有冬夏的傻话,说道:“读书人谁没读过《春秋》?咋了?”
“没事儿,能不能借大哥看看?”高天赐说。
没声,半晌没声,当高天赐反应过来以后,发现大家全都看着他,就连高远都不例外。
“咋了?我就不能读书了?”高天赐为之气结,大喊大叫道。
小姨和老爹低头吃饭,有些憋不住笑的样子。高远还在看着他,同时摇了摇头。
高启本来都准备开启毒舌模式了,但一想到昨天那首诗,这才面无表情的点头:“行,你等着,我去拿。”说完,直接起身去取了。
“什么情况?”高启走后,高慎行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凑到高天赐身边问。
高天赐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啥,被我一首诗折服了。”
“什么诗?”小姨感兴趣的问了一句,天赐御前作诗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感觉很不可思议。现在听他又作诗了,立马提起兴趣,想听听又是什么样的作品。
“没啥,一会你们自己问老二。”
片刻过后,高启回来了,面无表情的将一本《春秋》递给了大哥。
高天赐立马翻看起来,春秋一共三部分,又称为春秋三传,分别是左转,公羊传,还有谷梁传。
高天赐粗粗一翻,发现还挺有意思,虽然篇幅都不太长,但还在容易理解,完全没有五经中那么晦涩难懂,不知所云。
他没发现,二弟高启在他看书时,一直在偷瞟他,想看看他是否真能看得进去。
“老爷。”突然,老许从外面小跑进来,立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高慎行见老许这个时候进来,知道是有事,于是问道:“何事?”
“回老爷,不良人衙门来人了,说是找大少爷的。”老许一边回答,一边将目光看向高天赐。
“人在哪里?”高天赐一边起身,一边问了句。
“已经在客厅奉茶了。”老许回答,然后引着高天赐往客厅走。
高慎行生怕儿子出什么差错,也起身跟上,高启想了想也跟了出去。只有小李氏没动,连带着也没让高远动,她自己不是爱热闹的人,而小儿子太爱闯祸。
几人来到客厅门口,正好看见两名穿着不良人差服的人在客厅喝茶。
高天赐不认得两人,两人却认得他,一是那日去衙门他们远远的见过,另一方面,高天赐考核成绩,以及白陌大人和塔内人亲自出面的事情,如今在衙门内已经人尽皆知。
“两位差官,不知唤我儿何事?”高慎行抢先开了口,将高天赐护在身后。
高天赐苦笑的同时,心中大感温暖,高启撇了撇嘴,随即叹了口气。
两名不良人将高慎行的动作看在眼中,笑了笑,抱拳道:“伯爷放心,我二人今日来,是因为出了件棘手的案子,衙门请小高制使大人,前往破案。”
正常不良人见百官,都是称呼官职,很少有称呼爵位的。而他们二人没喊太常寺少卿,而是尊称了一声伯爷,足见尊重。
高慎行听对方语气还有称呼,略微放心,但还是挡在儿子身前,问了句:“什么案子?”
“老爹!”高天赐叫了一声,从老爹身后闪出身来,虽然老爹刻意保护让他挺感动的,但当着衙门的人,跟老母鸡护崽子似的,成何体统?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案情?”高天赐问了相同的问题。
两名不良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开口:“案子本不大,并且是京兆府的案子,本不归咱们衙门管。但案情诡异难决,这才上报了衙门,袁杰司长点名让大人您督办。”
“奥,这样啊。”高天赐点了点头,转身对父亲说:“老爹,公务在身,我办完案便回。”
高慎行虽然怀疑儿子到底会不会查案,但分寸还是有的,叮嘱了几句,又想给两名不良人塞些银两。
两名不良人哪敢当着制使的面,收伯爷的银子,死命推辞,高慎行这才无奈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