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茅房。
高天赐此时正在出恭,准确的说,是在露天的茅厕中,一边仰望星空一边出恭。
他想起前世的一句话——闲得无聊,茅坑里边逗蛆玩儿。
想到这里,他并没有觉得有丝毫可笑,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闹心。
茅厕里虽然没有蛆,但是时逢春末,苍蝇都已经残血复苏了,嗡嗡嗡的,让他拉屎都拉的不舒坦。
府中醒来已经三天了,刚开始的热血沸腾已经渐渐地淡了下来,他发现,生活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
他虽然衣食无缺,但这个世界的食物味道着实差强人意,有盐,有铁锅,有各种草本调料,也不知道是府上厨子水平不行还是怎地,就觉得做出的菜都不如他家门口卖盒饭的。
再看看他现在所处的茅厕,就是在地上挖个深坑,坑里放了个大缸,对面的木板台子上放了两颗干枣,上面还挂了根钉子。
要不是高升跟他说,钉子是防止便秘的,大枣是堵鼻子用的,他怕还要以为出恭吃大枣养生呢。
“老子上辈子混的比苏察哈尔灿都惨,但至少也没蹲过旱厕啊。”
高天赐心中郁闷,这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电视剧,没有一切精神鸦片类的产物,这样的生活简直度日如年。
更令他郁闷的是,老爹告诉他,家里现在根本不是什么国公之家,他只是个小小的曹县伯,采邑百户,还是虚封。
因为曹县地处山东道,他爹作为太常寺少卿的京官,自然不可能去那么远食邑。所以封邑岁纳都是经由户部扣税后,连同俸禄一起发的。
没错,就是那个宁舍上海一套房,不舍曹县一张床的曹县。
地方是一个地方,穷得很,百户采邑的税后收入,也就四百石粮食,再经由户部过一手税,将将够府上一年吃食。
末了老爹再次煞有介事的嘱咐他,千万不要再提任何曾经国公爵位相关的事情,这就更让他心里惴惴了。
正胡思乱想呢,远处传来登登登坚实的脚步声,随之响起高升那洪亮的声音:“少爷,伯爷已经上朝去了,并留下书信一封,要您速速梳洗,不出意外的话,宫里会来传唤!”
前世厕所里面批奏折的毛病传到了今生,高天赐蹲大号的时间就像小妇人描眉打鬓那么漫长。
被高升这么一打扰,他郁闷的拉不出来了,不满道:“这才几时啊。”
“回少爷,已经五更末了,伯爷这时已经在朝了。”高升答道。
“哦”高天赐不情愿的应了一声,心说五更也就凌晨五点左右,古人真是辛苦啊。
一边拿着木板墙上的厕筹开始刮,菊部火辣辣的痛感让他直想骂娘。
所谓厕筹就是一根竹板,倒不是说没有纸,但这里的纸都是宣纸,除非王侯朱门,寻常人家没有谁用宣纸擦屁股的,伯府也不例外。
“快快让人准备莫近土!”急切的声音传来。
高天赐下意识的回问道:“莫近土?那是啥玩意儿?”
“啊?少爷您说啥?”茅厕外的高升疑惑的声音响起。
此时高天赐才察觉到不对,刚才说话的声音,并不是高升的声音,仿佛是从心头响起。
略一反应,他刹时间头皮发麻,惊呼出声,手中的厕筹都扔了。
外面高升听茅厕内声音异常,当下目光一凌,暗自运气,就准备一脚将木门踢开,却听木门吱呀声中打开,少爷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
高升紧张的看了眼他,高天赐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
高天赐一本正经的往自己卧房走去,高升疑惑的往茅厕里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迷迷糊糊的跟在身后。
“我爹的信呢?”高天赐没有回头的伸出了手。
高升立马恭敬的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封面上草书四个大字,“赐儿亲启。”
“行了,你先忙去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高天赐的声音很平静,高升欲言又止,但还是拱了拱手后,沿着石子小路往外院去了。
眼见着高升是走远了,他快步走向卧房,将门窗全部紧闭之后,这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还在?这些天跟老子装死,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刚才那个声音再次在心底响起:“谁跟你装死了?那日墓中本座几乎耗尽元力,可不就陷入沉睡了么。”
语气很平静,正是墓中那个男鬼的声音。
高天赐哪里肯相信他的鬼话,怒气冲冲道:“那你现在醒了,可以走了吧?”
“本座倒是想走,奈何我想走也走不了啊。”男鬼声音传来,有些古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高天赐闻言脸色阴沉了下来,咬牙切齿道:“这么说你还赖上我了?真以为我偌大国公府,没有能耐将你弄出来?”
男鬼没答话,高天赐冷笑一声,阴恻恻的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自己走还能好好的走,要是让我想办法给你揪出来······”
没等他话说完,男鬼突然笑了,轻描淡写道:“不必急着威胁我,有我在未必是坏事,合则两利的事情,你能帮我我也能帮你,何乐而不为?”
金手指?高天赐闻言脑海中立马蹦出三个字,但很快就被他给否决了。
穿越过来以后,他愈发发觉这个世界很古怪,很多事情竟然与正史相仿,却又恰恰有修炼一事,从这三天旁敲侧击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处处透漏着诡异。
没有想象中的系统,没有什么天道的声音,没有任何BUG,哪里来的金手指?
天上不会平白掉馅饼,真掉了,不是石头就是坑。
但他现在确实也拿男鬼没有办法,听听他到底想干啥,知己知彼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说说看。”高天赐不漏痕迹的说。
男鬼一笑:“这几天你到处打听些有的没的,本座全都听在耳中,你确实失忆了,本座也失忆了。但与之不同的,本座虽然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本能还在,修炼一途上,可以做你的良师益友啊。”
“我是修武者的,武者一途无非突破极限,熬磨肉身强度,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至于具体的方法,高升一样可以帮到我,何况我堂堂国公府,还愁找不到武者秘籍?”高天赐有些不置可否。
闻言,男鬼怪笑:“屁的国公,你老子是个落魄伯爷。”
一句话就给高天赐咽哑火了,心中更是暗骂,这死鬼还骗自己说力竭沉睡了,结果墙角是一句没少听。
“更何况,武者乃是不入流的末节,难成大器。”说这话时,男鬼的声音中就透露着鄙视了。
高天赐有些不服气,说道:“切,大道三千殊途同归,传说镇国王就是以武正道。”
男鬼听他口中“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几个字,竟然一愣,感觉玄妙异常,实是佳句。
但他也没有时间去多想,而是继续道:“你也说了,是传说。这几天你尝试修行,想来已经发现,你的资质,很难存进,想必是过往受过伤有隐疾,肉身经不起过分锤炼了。”
闻言,高天赐眼神黯淡下来,男鬼说的没错。按照高升给的秘籍他试了,秘籍里的药浴他也泡了,一运功就暗劲透体,丹田刺痛难忍。
但转念一想,男鬼既然开口,那他一定有办法,心头一动:“你有办法?”
“天书!”男鬼想也没想的回答道。
高天赐脸上兴奋的表情慢慢褪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他撇了撇嘴:“说的轻巧,你都知道我老子不过是个落魄伯爷,上哪去弄天书?更何况,天书这种东西,就算我家还是国公府,也够呛能搞到手吧。”
他虽然不知道天书是什么东西,但他可没少看。印象中天书都是无字的,可能是块石碑,可能是个铁块。
都是秉天地气运而生,往往落在蛮荒之地,兀一出世天地色变。
“你知道个屁。”男鬼出声打断了他的神游天外,说道:“儒家典籍暗合天地至礼,古圣先贤留下的著作都是天书!”
“啊?”高天赐闻言一愣,脱口道:“三字经?百家姓?那玩意儿咋修炼啊?”
“自有法门。”男鬼回答。
“那这么说,我要弃武习文,以前的功夫都白费了?”高天赐再问。
他只是问问,想来这身体的资质确实垃圾的很,从小练到大,一共十品,他才堪堪到第九品凡夫境。高升比自己没大多少,都已经到了七品,一夫当关了。
就这水平,弃不弃的,倒也没啥可惜的。
“大可不必,想当初有诸子百家,各自都有精粹。而后,儒家海纳百川,包罗万象,博众之所长,成为如今之儒家。”
“所以儒家中包含法家,兵家,纵横家等等,天书无数,又岂能容不下武夫一道?”
男鬼口中煞有其事,听的高天赐心潮澎湃,他下意识的问:“你生前是天书阁门人?”
他记得,高升给他讲三教九流时,说到儒家,好像有很多分支,其中就包括这天书阁来着。一个人纵然失忆,但潜意识本能还在。
男鬼提到修炼,下意识就提天书,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天书阁。
“或许吧,本座不记得了。”男鬼沉吟半晌后叹了口气。
管他呢,高天赐也就是那么一问,他真正关心的是后面的问题:“这种跨界捞钱·····啊不····跨领域修炼的方法,可有名字?”
“本座称之为——儒武!”男鬼声音傲然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