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乌云浊雾(五)

晚云收,斜阳挂。

袁满这一觉,直睡到青黛开门来喊才醒。

今日果真吃的是慢着火、少着水烧出来的红烧肉。皮橙红,肉微黄,浓油赤酱,入口润如酥,滋味妙不可言。

因白芷在场,袁满虽有话想与青黛说,也闭嘴忍了。

三人正吃着,有人叩门。

青黛只当是寻医之人,边应着边往门口走,开门却是一面生的俊俏男子。她迟疑地开口道:“这位公子,你是寻医还是抓药?”

穆止风轻声道:“找人,请问袁满可在此处?”

青黛上下打量面前之人,想起袁满提过的郎君之言,霎时明白过来,笑着引他去院中一起用饭。

白芷筷子一丢,柳眉一皱,“又来一个白吃白住的傻子。”

袁满不服气,与她理论,“等我赚到银钱,自会给你!”

青黛听到两人的争执,小声说了白芷几句,白芷愤恨地盯着青黛,丢下碗筷便疾步离开。

“你们莫管她,她一向如此。”

...

话虽如此,白芷走后,青黛一脸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房门瞧。最后,借口有事起身去了白芷房间。

“真是一对奇怪的姐妹,你说对不对?木头。”青黛的厨艺极好,一整块酥软红烧肉入口,肥而不腻又酥而不碎,袁满吃得极为餍足。

“你何时回袁家村?”穆止风不爱吃红烧肉,只吃了一块便停筷等在一旁。

袁满低着头夹菜扒饭,故意装作没听到。穆止风低声叹气,将红烧肉朝她的方向推近一些。

一只流萤不知从何处的竹间飞出来,凉风送远,月影斑驳。

最后一口饭吃完,袁满不好再装下去,只得涩声开口,“我不走,我要是回去,你定不会回来找我...”

他是天上月,她是田间草。

她爹常说,穆家人不属于袁家村,她也留不住穆止风。

可她就是想努力试一试。

对面的姑娘难得缄默,盯着空碗不发一言。穆止风伸手想安慰她,却在伸手的瞬间生生忍住,逼自己冷声回她,“你待在彭城也是添乱,明日我差人送你回去,等我办完事,我自会回去。”

终是狠不下半分心肠伤她,语气软了几分,他又补上一句,“小满,我不会丢下你。”

袁满闻听此言,忽地泣不成声,“成亲前,你也说不会丢下我,可你还是逃婚了。”

穆止风喏喏解释,“我当日离开是事出有因,你听话,回去好不好?”

那日的问题没有答案,因为青黛回来了。

袁满见到她,抹泪离开,任身后的穆止风如何呼唤也未回头。

青黛收拾碗筷,劝穆止风与袁满把话说开,“小满姑娘一路上找你不易,又是被骗又是被打。她被送来时,我瞧她的手上全是伤痕,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走到彭城...”

蝉声叫得悠远,更声传来。

穆止风递上一袋银钱,嘱咐青黛好好照顾袁满。而后,径直离开。

“唉,这两人...”

袁满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一时是冷漠的穆止风在袁家村与她的最后一面,一时是穆止风与辛辞下马车的情形。

他们多般配啊,她对躲在一旁的自己说道。

翌日刚睁眼,袁满瞧见有一男子在房中四下翻找,她吓得大叫,“青黛,有贼!”

穆止风无奈回头,语气温柔,“睡醒了?”

袁满红着脸,扭捏问他,“木头,你怎么来了呀?”

“我要去甄家查案,你去不去?”

“去去去!谁不去谁是小狗!”

说是去甄家查案,出了见素医馆,穆止风带着她拐去了一家面馆。阳春面点了两碗,又买了两笼肉包。

袁满嘴里塞着包子,手中筷子捞起阳春面,说话含含糊糊,“木头...你俸禄...很多吗?”

穆止风回得云淡风轻:“还行吧,养你一个应是够的。”

袁满嚼着包子美滋滋:“你不赶我走了?”

穆止风喝着面汤苦哈哈:“我也赶不走你。”

是日天晴,旭日熔金。点点微光映在袁满面上,食饱餍足,连日的奔波与一年的苦等,全在此刻,烟散雾消。

甄家的宅子与武家挨着,两人寻路找过去时,辛辞与两个中年男子正等在门口。

辛辞见到袁满,眼中闪过一瞬的不满,“行之,你早间去了何处?我找了你很久。”

穆止风并未解释,抬脚就走,“走吧。”

甄家人丁不旺,连奴仆都比刘、武两家少上不少。甄禄今日推了府衙之事,只等他们入府。

乍一见到辛辞身边的两个男子,他奇怪地问了一句:“辛小姐,这两位是?”

辛辞向众人介绍,说是她爹辛大人不放心她,特意派来家仆保护她。

虽辛辞的解释有理有据,但甄禄瞧着那两人,总觉得眼熟得紧,似是在何处见过。

甄耀宗的寝房在甄家的后院,自甄耀宗死后,甄禄便封了他的院子,不准任何人进出。

庭院深深,一行人四散在院中搜寻。

袁满原本去的是院中的一间偏房,谁知这间房中竟有一道暗门。推门进去,房中有一连珠帐,面南设一卧榻,榻前置一小几。

除此以外,空无一物。

她上前翻找,被褥已落灰,榻下也是积灰甚多。想着碰碰运气,她手往榻下摸,倒真让她摸到了一件东西,是一个女子的素色鸳鸯肚兜,拉肚兜时,又带出一粒红色药丸。

穆止风听见她的声响,走进来寻她,“你找到何物?”

袁满将找到的物件拿给他看,“想来甄公子与一女子在此欢好过,只是不知这药丸有何用?”

穆止风见是肚兜,红着脸接过查看后又递给袁满。轻咳两声后,让袁满把药丸收好,等回见素医馆问问青黛,“走吧,去甄耀宗死的地方瞧瞧。”

甄耀宗死在彭城城外,在他死后,甄禄严刑拷问了他的随从。但无一人知晓死亡那日,他为何独自一人去了城外,然后捂着心口死在一个草人面前。

那个草人与附近村人驱赶叼稻谷的麻雀而扎的草人,并无不同。

甚至有村人见到一行人在草人附近搜寻,还告诉他们,这个草人放在此处驱赶鸟雀已很多年,“十几年都没出过事,也就前年,甄大人的公子不知为何死在这里。”

据村人说,发现甄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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