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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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文熹五年六月中,安庆侯段宁复归京城。

其府大设宴席,高官显贵盖受邀出席。这表面上是一场简单的接风洗尘宴,实际上不过是段宁重新了解京城局势,结交掌控各方势力的幌子。然而能入他眼之人确实少,多数人只是趁此机会攀识权重者,结交势力、抱团取暖。

更像人心昭然的名利场。

一派暗流涌动之中,独听一人畅快的声音。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

浮雕蟠龙纹百灵台旁,秦王撑案大笑,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手中金樽满溢清酒,正豪言劝诫身旁的刑部都官司汪福喝酒。

汪福受宠若惊,忙不迭地敬酒,一杯杯烈酒下肚,脸上却丝毫不见难色,其身旁各官员只能眼巴巴瞧着,张着嘴探身子,浑想插进话来。

此事起因不过祁寒经过此处,忽见一群人正热情地围着汪福劝酒,而汪福却次次推脱,他正巧喝上头了,只猛走来抱住汪福的肩。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你说呢?”一双含笑眸半睁,潇洒自如。

“是是是!”汪福连连应下。

“皇兄,走了。”祁晁瞟了汪福一袭人一眼,路过祁寒后方,提醒道。

“哎!再会各位仁兄!”祁寒倒不忘礼数,拱手作揖才离开,留那汪福依依不舍地瞧着他的背影。

官阶有高低,纵是入了进安庆侯府的门槛,亦能分出个贵贱来。府内后苑,才是真正聚集了京城中的掌权者。

“秦王殿下、晋王殿下──”段宁一身糙肉,人高马大,在南部称霸久了,难得此刻回京还要向其他人行礼。

“免礼免礼。”祁寒摆手笑道。

段宁直过身来,他虽久居南部,对京中皇室却也密切关注。秦王祁寒,久闻大名,当真是个风度翩翩的奇人。

早闻皇帝对其喜爱甚加,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他本是不信当真有人能做到不争权,然此刻见了他,段宁亦有些动摇了。

此人面常带笑,在他设下的这场局里竟敢喝得一身酒气,想必当真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王爷。

“二位好生聊着,本王忽见一老熟人,失陪。”祁寒挑眉朝二人道。

段宁豪迈道:“殿下慢走。”

老狐狸的腥味相投,祁晁、段宁二人对上眼那刻便心底明了,相互利用再好不过。

所谓老熟人,乃李尤恩。

方入安庆侯府邸便见他一直瞧向自己,眼中似欲语又停留般难以让人摸清。李尤恩喜欢袁冬月,而袁冬月喜欢他,说心底不暗爽是假的。

他自以为李尤恩恐也是心知肚明这一点才私下偷偷关注他。不过他也并非要去李尤恩跟前展示点优越感,只是他不走便是要讨人嫌了。

李尤恩见祁寒好似得空,目光亦注意到自己。

一派盎然绿意中,二人相视,周遭景物竟皆虚化,祁寒见李尤恩忽朝他走来,微愣片刻,唇边立马勾出笑,换作谦和静待的模样,只欲要掩盖眸子里那道不明的情愫,似较劲,又略有轻蔑。

李尤恩顿步,稍行礼:“秦王殿下。”

祁寒从打量中回过神来,神情潇洒,言语温和:“李公子,幸会。”

这李尤恩身板清秀,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李尤恩开门见山道:“殿下,在下这儿有一封袁二小姐托我送给您的信。”

祁寒稍有讶异,见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叠厚信封来,毕恭毕敬地递给他。

祁寒的目光落在土黄皮纸上。

袁冬月又要给他写信!

上一封信的内容他还历历在目,害得他整夜难寐,然而这么快又写好下一封了么?

他只感觉右手被两股无形的力量拉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轻微地打着颤。

……

李尤恩:“在下任务完成,便不叨扰殿下了,告辞。”

祁寒倒吸一口冷气,两指死死捏紧信封一角,只感觉心忽然跳得厉害。

不是说拒绝她了吗,还接什么信啊……

万一里面确实有要事相商呢,也不一定是那个情书,况且如果他不接的话,李尤恩定是很难交差,自己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忙。

接了就接了吧,他不看就行。

闾丘浮方完成秦王的指令,从一众权贵中脱身而出,这会瞧见他站在一处不知做甚,立马走来:“殿下。”

祁寒忙将信封收入衣袖内藏好,瞥眼去瞧闾丘浮,脸上即刻从容:“嗯,情况如何?”

闾丘浮压低声音道:“金承悦等人的动向很好把控。只是不出所料,安庆侯有意与晋王合作……只恐会对我们不利。”

祁寒点点头。

前些日子他杀了申温茂,晋王至今未找他麻烦。只可惜要等祁晁找到报复他的由头,还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在此等世道下,敌人难攻,自己易守,他手下的势力也绝非他人能够轻易僭越的,静观其变便是最优解。

“微臣见过秦王殿下!”唐玉高声作揖道,遂又转向闾丘浮,“闾公子。”

闾丘浮:“幸会。”

祁寒回眸,展颜一笑:“唐少监!你竟也来参加这接风洗尘宴?”

松间居士唐玉的才华他当真赏识,二人多次的交谈也如同一见如故般投机,只是他官阶较低,仕途略有坎坷,不曾想在这能遇见。

“方才在下见李尤恩与殿下交谈过了,便是他携唐某前来,唐某来此,为的便是能再会殿下。”

祁寒笑道:“既是如此,我们坐下聊。”

……

亥时一刻,祁寒着一袭银丝薄衫,方沐浴完毕,夜风吹拂,丝丝凉意袭身,很是干爽舒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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