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争宠

近两日,安阳公主心情不太好。

当然,她也知道是自己将花神节这件姑且算是大事给忘到了脑后,才导致褚卫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她低落也不占理。

更难过的是,褚卫忙,她也要跟着一起忙。

善良体贴的褚公公虽然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有些重要的事还是要一一呈到她眼前过目,而后盖公主印。

明明褚卫还是从崇雅宫早出晚归。

但悲伤的是,他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晚睡晚起的安阳见不到他本人。

而她心情不好,她一般也不会表现出来。

唯独她身边的人,木偶般跟在她身边,对她身上那种“你最好不要尝试惹怒本宫”的气质再熟悉不过。

可以,但最好不要。

所以,乍一看温婉恬静的安阳公主走在前往延思殿的路上。

延思殿乃宫中藏书存放之地,常有翰林前往,分四方,她要找的是有关六艺的内容。

这个课题太大,若是没有明确的书名,类似大海捞针。

她宫中能做这件事的只有褚卫一个人,而他在别地加班,现在多半还在礼部或者户部和人“友善交谈”。

这条路走绕道要多走几百米,走直线最快要穿行一部分太液池边的花园。

进花园就要忍受一定小飞虫的打扰,还是在太阳底下拖着裙摆多走几百米…

安阳绝望地想放弃思考。

等她决定还是走直线的时候,路过一干盛放的牡丹与月季,迎面走过来又一行人。

安阳瞳孔一空。

啊,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花园,向来是事故高发地啊。

大意了啊她。

宜春在自家公主眼神有些不对劲的时刻眼神一凛,迅速上前在她身侧说了句。

“那是淑妃,另一位是裴家的小姐。”

安阳欲言又止。

虽然她确实对后宫里的人没太记得,但淑妃她还是有印象的。

贤妃因为华阳与她关系好,脾气也温顺,安阳也不介意态度好些。

而淑妃和贤妃早年就有些仇怨。

她觉得,众所周知,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所以她对安阳也有意见。

于是乎,淑妃和明陵大长公主交好。

……

安阳不懂,她真的不懂这个脑回路是什么东西。

说实话,有时,安阳也觉得这种人是不是有点直而呆板了,完全不懂得变通,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但是仔细一想。

皇帝眼中太聪明的人坐到后宫高位也不是什么好事。

算,算了…不要深究。

“安阳公主?这真是巧了,竟会在这花园巧遇,你向来是个大忙人,难得能见你一次。”

淑妃手持着团扇,笑着说还遮住了些脸。

安阳扯起了嘴角,温和着语气。

“比不过淑妃,若是请了外客在宫中走动还是要小心些,别冲撞了谁。”

旁边的宜春看着自家公主脸上还没掩饰干净的几分敷衍,默默地低下了头。

“也是天意,本宫这位客人是裴家的嫡女,琴棋书画皆由大家所教,听闻阮家与裴家之间不日许将联姻,这可是良缘一件啊。”

宜春:……

就。

褚公公准备什么时候回,挺急的。

安阳面带微笑,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宫中不可轻信谣言,淑妃位列妃位,令尊乃是刑部侍郎,想必无需本宫多言?”

淑妃脸色一变。

谁能和她拼爹啊,和皇帝比?

她本就不太喜欢和两个人公主说话,华阳公主性格张扬,根本不在乎礼节随意回怼她,但安阳公主软刀硬扎,让她头更痛。

宫中争论,最常用的就是家世与皇帝的宠爱和平时用度说事。

淑妃最擅长的也是这些,她花了好些年才到这个位置,下面的小嫔根本不被她当回事。

安阳对后宫的位置记得不太清——直白一点,妃位以下失忆。

但她对前朝的官位记得一清二楚,只是将他们的关系对上需要一点时间。

好在,人类的潜力是无穷的。

她在极度上头的时候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

几乎是在听完淑妃说完那句话的下一秒就想起来她父亲是谁。

“至于这位裴小姐,你是舞源的堂姊妹?那想必她肯定与你提起过本宫。”

安阳亲切地看了过去。

裴家女很显然没想和这一届花神节的赐印人有什么龃龉,但进宫到淑妃跟前的时候也做好了与安阳对上的准备。

她对安阳公主感官和态度都不大好,但不是因为舞源郡主。

安阳公主对外名声总是往多才与温和高雅的方向靠,实则手段果决,背后打压裴家的女眷们从未犹豫。

三番五次,说得上积怨已久。

即便只是从她的父兄口中听说,安阳公主插手过政事——这在一向讲究女主后宅的裴家妇眼里,是天大的不贤之举。

这样的人,何等傲慢!

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安阳看着这位裴家女的神态。

那仿佛被居家女德洗脑了的人对她表露出的不耻眼神,简直让她身心舒畅,甚至愉悦地抬手贴住了脸颊。

本朝对女性的宽容从皇帝对她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但仍有不少人推崇裴家这种从古延续下来的陋习,好像这样便是高雅与脱俗。

“你不用担心。”

安阳感觉自己的声音柔和似水,眼里都好像酝酿着蜜意。

偏偏对面的人因为她这态度反而有些不寒而栗。

“花神节之宴,本宫会保持公平公正,若是裴小姐当真才艺过人,本宫也会毫无芥蒂地将花神印赐予你。”

淑妃刚想勾起嘴角,就被她下一句话泼了一身冷水。

“但,希望裴家以外的人都如本宫一般友好地对你。”

是啊。

花神节,安阳其实是最不需要忌惮的人。

那么多世家就想争夺那一块小印,即便她不动手,也有无数人想方设法地将裴家的人拉下来。

大家的目光永远会优先放在最具有威胁的人身上,而不是裁判的身上。

不说今年,往年多少人甚至没能有机会站上最后的赛台。

“不多言了,本宫还要早些去延思殿查阅些典籍,祝裴小姐能取得佳绩。”

安阳弯着眼笑了声,越过了她们,往前走去。

一路畅通无阻。

至延思殿。

与路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的翰林们问了好。

或许是之前与翰林院的人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那段时间皇帝抄了不少人的家,又没赶上科举,想找些有才学的翰林先顶上空缺。

他忙,便让安阳来稍微考察一下。

也因此,她对于部分低位的官员也算是有半个知遇之恩。

翰林学士也知晓她的名声,见了她,即便是平日里有些清高的人都要耐下性子多停留会请声好。

“殿下来找书?可是为了六艺之试?”

安阳点了点头:“还没想好,初试倒是与往年一样便罢了,又没办法参考科举给她们写题。”

说着,她还叹了口气。

或许是想到他们之前的经历,翰林们倒也笑了笑。

“殿下不若去问问殿下昔日之师?听闻谢先生最近在京,他家也未有适龄应试的女眷。”

安阳:“在理!”

她听闻,认真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向他们打听了几句适合她之考题的书册,零零总总下来十几本,派人拿下来给她带了回去。

此事办得快。

她心情好,就吩咐人准备了些应季的点心与甜水给翰林院的人送了些。

回到崇雅宫。

此时,如今,第一个来迎接她的人并非是褚公公。

而是一只脖子上系着一根红绳的白色鸭子,那根红绳上还挂着一小枚金片,带着崇雅宫的标记。

安阳一脸复杂地看着这只火急火燎拍着翅膀朝着自己冲过来的鸭子。

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旁边的禾夏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

“据说许多官员的最简单的愿望便是在外为国效力,回家温香软玉。”

安阳这样说着,而后在宜春惊异的表情中蹲下了身,用帕子给这只鸭子的掌擦了擦,接着抱在了怀里。

这是第一次她与这只鸭子在那次面对面下棋后的近距离接触。

看来它在崇雅宫生活得很是肆意。

别说着羽毛养得纤长净亮,这体重也增加了不少。

“这不失也是一种温香软玉。”

安阳一边用手摸着它的毛,一边正经地说着。

旁边的奴婢:“……”

而这两天忙得头昏眼花,险些犯了低血糖的褚公公在太阳落下之前回到了崇雅宫,拿着手中的文书去见安阳公主。

一路上碰到的目光有些怪。

褚公公感觉不对劲。

难道发生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知道的大事?

这个现象一直维持到了他走到安阳公主的门口,连宜春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怎么了?殿下可是不悦?”

他压低声,试探道。

宜春:“殿下可能是孤单了。”

褚卫:“啊?”

他懵了下,而后稍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缓和了下呼吸,而后敲门问声。

“殿——”

“进。”

褚公公噎住。里面的声音甚至没有等他说完话。

少女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些恹恹。

褚卫打开门,就看见一袭漆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几乎拖到了地上,披着一件外袍的安阳里面穿得格外清凉,书桌之上摆放着摊开的书卷。

柔和的灯光照亮了房内,不会影响到分毫她的阅读。

香炉缓缓冒着清烟,随着窗口拂进来的风在空中打着细小的旋儿。

一切都是那么和谐。

除了她怀中的那只懒惰、休闲得胖鸭子。

褚卫凝视着被安阳抱在怀里,还接受着她柔软白净的手缓慢抚摸着的白色生物。

虽然知道不应该。

哪有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嫉妒一只普通的、看起来傻憨的白色宠物鸭呢。

是。

不应当。

但他没有压抑住自己心里的嫉妒。

“褚公公可真是个大忙人。”

安阳稍微侧过脸,裸露在外的锁骨上仿佛还有几滴未曾擦拭干净的水滴,被花露梳洗过的发丝只是稍微靠近些就闻得到香气。

她挑了挑眉,平淡无波的声音里,仿佛带着难以察觉的埋怨。

“殿下真是折煞奴了。”

褚卫快速来到她的身侧,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桌案上,而后站到了她的身侧,手熟练地按到她的肩膀。

“是奴不好,急着帮殿下排查这些事务,没照顾好殿下。”

少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却不让人感觉到分毫的谄媚与厌倦。

那清新而干净的皂角味在她背后,随着那双手的按摩,让她肩膀下意识松懈了下来。

安阳背对着他,即便他凑到身侧,也没察觉到他眼神对着她怀中那只鸭的死亡注视。

“殿下这些日也忙,想必身上也积劳,奴帮殿下按一按,殿下喝些热糖姜汁,过几日也舒服些,好么?”

安阳本来被他有力但不唐突和疼痛的按得有些晕乎乎的。

听到这句话,蓦然一顿,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褚公公怎么连她的癸水都记得这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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