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仔细打量眼前这和尚,样貌平平无奇,却有独特气质,隐隐有股上位者气势,这种压迫感只在自家主人身上感受过。
“高僧有礼了,方才树枝忽然折断,想必是你所为吧,常说世外有高人,挥手破空可断木石,今日老头子我可真是见识了..........”老头惶恐回礼回话。
“老者请说,我哪里是什么高人,不过西行的和尚,不知老者姓甚名谁,为何想不开?”胖子坐在一块大石上,示意老者也坐下,大家慢慢详谈。
老头回想过往,眼眶通红,抽泣道来:原来他姓董,在家排老三,叫董老三。
他本家是流民,在西游世界所谓流民,比乞丐还不如,乞丐到底有个窝,有丐帮照应着,流民可要惨太多,没有田,没有地,被人如蝗虫驱赶,没人照应,孤苦无依。
他家从北逃到南,散的散,饿死的饿死,整个董家只剩他一人。
所谓否极泰来,运气差到极点便会扭转,他的运气好了几分,遇到了徐家镇在招杂役,他因为体格不错,也能听懂地方话,被留下来,几年下来攒了点银子,娶了个婆姨,日子倒是过的舒坦。
十几年的功夫,他董老三的儿子因为聪明伶俐,成了徐家老爷独子的伴读,一时全家鸡犬升天,日子更加滋润。
徐家来历不凡,豪绅子弟,到了这代,出了为了不得的人物---徐义,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徐家的儿子徐承义,听说是隐龙山内门弟子,深受门派器重,道术不凡,平日无事也教几手小道术给董孝子,以此收买他的忠心。
同为十五六岁的少年,主仆二人从小长在一起,原本友谊深重,倒也不是坏事,可坏就坏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徐承义就不是一个赤子好人!
于是,近几年董老三的噩梦就来了。
董家一家均为徐家仆人,每月俸禄得赏的银两不少,可董孝子没有富二代的命,却长了一颗富二代的心,不仅没给家用,反倒是每月借家里的银子,出去同人玩闹,弄的家徒四壁,二位老人每日吃残羹剩饭,用省下来的银钱供孝子挥霍。
听到此处,胖子不由想起前世经历,周围有不少长辈也是如此,养子女成人,子女工作后,攀比心渐长,继续啃老,要房要车,欠一堆债务押在父母肩头,仍不知足,怨恨自己父母无用,自己输在人生起点。
回想,幼儿园前满是翘首期盼的家长,老人院前冷清清,水往下流原本是天性使然,可如上流水源不足,儿女又会怎样?
董老三很快告诉了胖子被榨干后的惨况:“我和老婆子一年也就挣五十来两银子,吃吃饭买个衣服也就剩四十多两,那个不肖子,说要娶房媳妇就要去了几百两的家底,又说去隐龙山求长生之道,又要去了八十两,跟着少主学了个半吊子道法,又说要回家做买卖,又要借几百两,我那老婆子不放心,出去四处打听,原来他打算开个怡红院,做那种损阴德的买卖,我那老婆子于是就对他说:“我俩老了,没挣着什么银子,也没多大能耐,养不起你一家子,不如分家单过,反正你现在也有十七了,分家独立也说的过去..........””
猴子也蹲在董老三面前,表情有滋有味,想来书中故事平淡无奇,远不如狗血剧情来的有意思。
“老夫人说的也有道理,然后呢?”胖子不由问道。
董老三眼眶刷刷掉泪,哭诉着:“我老头子早知道董孝子那小子给银两就笑脸,不给银两就翻脸,董孝子真正是个不孝的东西,他听老婆子说家里没银子了,就动手打了老婆子一顿,还放言道:“你俩老货,不知奋斗,不图上进,如今我同公子一同做买卖,老货也不支持,水往下流,你俩不流些好处,也妄图我将来孝敬你们!””
眼瞅,还有一月就要过年,人家团团圆圆,家庭和睦,董家因董孝子的大闹,过年如同过劫,阴云惨淡。
董家老夫人被儿子气的天天以泪洗面,没几天就瞎了,可怜好好的一个家,转头成了空。
董老三愁啊,每日浑浑噩噩,胡乱吃稀饭度日,他妻子董氏连连啼哭,不仅看不见东西,今日眼睛还哭出血来。
日子过成这个样子,不如不过啦!
董老三气上心头,心下一横,哄着董氏入睡后,自行来到路旁,寻一根粗大的弯脖子树,就要求个解脱,怎料会遇见一队和尚,出手相救。
“养儿防老,栽树乘凉”,这种传统观念在西游世界极深,许多人家,家境穷苦,还拼命生,往往家里生了好几个闺女,依旧不甘心,直到生个男孩为止。
可养儿如果单单只是为防老,那就别说母爱如海,父爱如山,有多伟大了,养来养去还是为了自己,那是交换,是生意。
当然,有现代思想观的胖子对此有看法,其实是犯了历史唯物主义的错误,不能站在时代前沿,说前代是封建思想。
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业社会来说,年轻的劳动力必不可少。
不过董孝子的做法已经不是养不养老的问题,可以定性为:不是人!
猴子在旁,啃着桃,翘着二郎腿,幸灾乐祸唱道:“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单身好,始悔当年作马牛。想恩爱,是梦幻。说儿子,是魔头。”
“董老先生,你莫要伤悲,儿不孝,妻眼疾,并非绝境,你面相有“否极泰来”之相,未必没有转机。”胖子好生劝慰着。
“如何有转?那孽子还能学好不成?”董老三发一声绝望的叹息,不知是哀叹其子,还是悲叹自己。
“学坏容易,学好甚难。但也非不可回转,要不我先将你夫人的眼疾治好。”胖子道。
“先生您不仅会看相,还会看病不成?”董老三诧异道,和尚会看相的常有,可会医术的却很少,毕竟医师在什么年代都是紧俏职业,九州医师都是家族传承,几乎不传授外人,如果家里是医师世家,可比中举要实际靠谱的多,一般医学世家子弟不会踏入仕途。
“老者,没听过“不会瞧病的和尚,不是一个好相师”么?”胖子打趣道。
董老三老实巴交的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懂这话颠来倒去是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