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华杉走上前来,低声道:“二姑娘的丫鬟说了,在假山那边等着您呢。”
王衡嗯了一声,他拳头紧握,长身而立,问道:“华杉,你说云纹是不是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啊?”华杉愣了下,眼里露出茫然神色。
他回过神后,笑道:“公子,想来是您多心了吧,这事瞒得紧,何况咱们俩家都已经说好,在您这回考试之前,绝不会提起这婚事,免得耽误您考取功名。”
王衡囔囔道:“是啊,估计是我想多了。”
“公子咱们还是赶紧去吧,别叫二姑娘久等了。”
华杉语气很是亲热。
杜冰妍出手大方,赏了他五十两银子,这五十两银子可比杜云纹以前隔三差五赏些什么点心瓜果来的值钱多了。
华杉自然心里倒戈了。
何况杜二姑娘在家里得宠,娶了她,杜府才会不留余力地扶持他们公子青云直上。
杜冰妍避开众人,也不去赏花,带着丫鬟八月在假山附近等了有一会儿,得亏假山附近有一棵百年老树可以遮风挡雨,这会子北风刮着,也不觉得那么冷。
嘎吱……
不远处脚步声传来。
杜冰妍眼睛一亮,朝声源处瞧去,看见王衡主仆过来,脸上立刻笑容如三月春花,“王哥哥。”
她声音娇嫩清脆,似黄鹂一般悦耳。
今儿个一身打扮费心,更是衬出几分娇艳之色。
王衡眼里有些惊艳,但瞧见杜冰妍满头珠翠,又不免觉得有些繁杂,他脑子里不禁回想起杜云纹的打扮,杜云纹的打扮干净利落而不失气度,头上珠钗不多,却有华贵之感。
“二妹妹。”
王衡压下心思,走上前去。
他看了眼华杉跟八月。
两人会意,走出假山外替主子们把风。
杜云纹站在老树后面,借着树遮挡住自己的身影,远远地看着她们,手指不知觉陷入掌心当中。
她毫无察觉,此时树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正饶有兴味地挑起眉,屈着右腿,手里把玩着一块羊脂玉玉佩。
“王哥哥怎么来的这么晚,可是去找她了?”
杜冰妍咬着唇,小脸上满是委屈,但那娇柔的度又拿捏的极好,叫男人受用心里痒痒的又不会觉得脾气大。
王衡唇角露出些笑意,“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
杜冰妍扁扁嘴,扭过身去,银灰撒花绸子马面裙把腰身掐的细细的,如杨柳一般,“人家有什么资格吃醋,说名分,人家才是你正经的未婚妻呢。”
“你说这话是纯心气我吧,”王衡抓着杜冰妍的手,杜冰妍想要甩开,但王衡抓得更紧,他笑道:“我对她先前不过是因为是长辈们定下的婚事,不敢违背,可对妹妹,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前阵子知道妹妹心悦我,我心里不知多么高兴。”
“真的?”
杜冰妍回转过身,用帕子捂着脸,从下往上地看着王衡。
王衡心里一动,像是羽毛拂过,心里酥麻痒痒,恨不得有一只挠挠。
他跟杜云纹虽然订婚,可杜云纹行事规矩端庄,即便会给他做些扇套,但绝不会用这些小伎俩来勾引他。
“自然是真话,”
王衡唇角露出些笑意,“倘若不是我对你有意思,又怎会答应母亲说的话,二妹妹可一直误会我了。”
“那哥哥对那个人就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杜冰妍垂下眼睑,眼皮如鸦羽一般垂下,樱唇带着笑意。
“我发誓,我真的对大姑娘没有一点儿儿女之情!大姑娘那人如木头一般,我怎么会看得上!”
王衡犹豫一瞬,可瞧见杜冰妍的娇媚之态,便忍不住竖起手指来。
杜冰妍忙抓住他的手,脸颊泛红,“王哥哥,我信你,你别乱发誓,我只是怕,怕咱们的事不能成。”
“怎么会?咱们两家都已经说好了,等我科举考完,便跟你父亲提换人的事,这事我父母已经答应下来,绝不会有别的可能了。”
王衡连忙说道。
杜冰妍道:“那,那要是杜云纹跟我爹不肯呢?”
王衡怔了怔。
他没想过这个可能性,又或者是不肯想。
“你家在我家女儿中换人,我爹这人最好面子,即便退亲了,也未必肯答应将我许配给你。”
杜冰妍很了解杜父的脾气,杜父这人虚荣又爱面子,杜云纹跟王衡的亲事,在亲朋当中已经是人尽皆知,倘若突然换成了她,少不得要叫人说闲话。
更要叫人说杜府是在讨好王家。
这对杜父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这……”
王衡心里有些为难。
杜冰妍瞥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心里没盘算,她也不恼,横竖自己现在已经先给他心里种了草,退亲这事可以徐徐图之,“没事,你别操心了,这事我回去跟我娘商量吧,看看怎么慢慢劝动我爹,你这阵子就好好复习功课,等他日你雀屏中选,别忘了我就是。”
“二妹妹真是体贴。”
王衡松了口气,夸赞道。
杜冰妍眼眸流转,“既是体贴,可有什么奖我?比如一对耳坠?”
王衡心里暗道糟糕,定然是自己妹妹嘴漏把事给说出去,奈何自己的东西已经在杜云纹那边过了一遭,倘若给了杜冰妍,叫杜云纹看见,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
他便笑道:“这会子没有,等改明儿我寻了好的再送给二妹妹,好不好?”
杜冰妍愣了愣,满腹疑惑。
她正要问话,外面八月却是咳嗽一声,“小姐,有人过来了!”
杜冰妍忙整理了下衣裳,跟王衡对视一眼,“总之,王哥哥别辜负我就是。”
她说了这话,就跟着八月扬长而去。
王衡过了片刻,也带着华杉走了。
杜云纹从树后面出来,神色木然。
她手指扣着树缝,眼框泛红,泪珠在眼睛里打滚。
“喂。”
树上的人突然出声。
杜云纹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一个身材劲练的男子从树上翻身下来,他的动作利索,落地时轻而无声,甚至没踩碎地上的落叶。
“你,你一直在上面?”
杜云纹白了脸,嘴唇颤抖,眼泪要掉不掉。
殷牧云看了下她,“是啊,你们来之前,我就在上面。”
杜云纹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先是遭受未婚夫背叛的打击,又是亲自听到未婚夫跟妹妹嫌弃自己的那些话,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莫过于这一瞬间,失望、伤心、恼怒以及隐隐的自卑涌上心头。
但她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旁观了自己的尴尬。
“你难道不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杜云纹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发抖。
殷牧云扯了扯唇角,他的脾气可不好,当下就回怼道:“你不也在偷听偷看?”
杜云纹被怼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沉默片刻,眼泪却掉了下来。
她蹲下去,抱着膝盖,手捂着脸哭的悄无声息,可那颤抖的肩膀,却叫人心生不忍。
……
不是吧?
这就哭了。
殷牧云本该事不关己走开,但偏偏这会子脚像是灌了泥一般,拔不动。
他走到杜云纹身旁,“你别哭了,就那种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天下间比他好的男人多了去了。”
“你走开!”
听得这话,杜云纹更是明白他知道自己就是刚才杜冰妍跟王衡嘴里的姐姐,大姑娘。
她又羞又恼,只恨地上没有条缝隙,好让自己能钻进去。
“我偏不走。”
殷牧云站在这里,“今儿个是长公主的宴,你要是在这里想不开,上吊自杀了怎么办?多晦气啊。”
杜云纹气得不行,浑身乱颤。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损的男人。
她这么丢脸了,还说怕她自杀!
“我才不会死,我要活得好好的,比谁都好!”
杜云纹抬起头来,她哭的妆容都花了,可一双眼睛却亮的惊人,像是黑暗处的火焰,要把旁人都烧着。
殷牧云眉眼微舒,“这就对了,我看你是个大家闺秀,长得又还行,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哥……”
邓行大老远就瞧见他哥跟一个姑娘在树下说话,连忙喊了一声。
杜云纹回头看去,只见桥上来了不少人,为首的少年衣着富贵,大红缎绣团鹤纹窄袖袍子,珊瑚红宝腰带,估计是身份显赫的公子,便忙拿帕子捂着脸,匆匆离开。
殷牧云皱了下眉,也没拦着她。
邓行带着侍从过来,一脸八卦,“哥,刚才那姑娘是谁啊?”
殷牧云斜眼看他,“你一爷们关心这干嘛?”
“我这不是为您着急吗?”
殷牧云吃了他一句,也不恼,乐呵呵道:“您要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太后娘娘跟我娘可就放心了。”
“早着呢。”殷牧云把手里把玩的羊脂玉玉佩丢给他,“这话可别往外说。”
“诶?”
邓行愣了下,手脚反应倒是不慢,飞快接住那块玉佩,瞧见那玉佩水头极好,油润有光,嘴上立刻转了,“您放心,这事就掐死在我这里,谁也甭想知道。我帮您跟我未来嫂子保密!”
殷牧云白了他一眼,抬脚走人。
“杜姑娘,您怎么眼睛有些肿?”
秋百合瞧见杜云纹回来时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