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日见到的居家或是职场的打扮不同,今天的宁晚追,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她是带领这些孩子的老师。
白色的短袖T恤外头,罩着件明黄色的马甲,上面映着A大教职工的字样。
这样明亮的色彩,衬得她整个人的肌肤都白得透明,长发扎成马尾,更显得她的脸也是巴掌大小。
如果不说的话,还真分不清谁是老师,谁是大学生。
谢清雪想起,宁晚追本就是A大的教授,她会出现在这儿,也再正常不过了。
她略微颔首:“好巧。”
宁晚追眸子弯了弯:“姐姐也是来做义工的?”
“啊,我不是……”谢清雪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和谢秀芳的关系,作势要接过她手中的盆栽,“还是我自己来吧。”
宁晚追却躲开她的手,又问:“我帮你送过去,是想麻烦姐姐顺便给我拍几张照,到时候方便做成总结发给学校。”
她既然这样说了,谢清雪再难以推辞,给宁晚追指明方向后,随她一起走了过去。
只留下原地目瞪口呆的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没有看错吧,这个人真的是宁教授吗?原来她也有这种不高冷的时候。”
“那个姐姐真的很漂亮诶,我要是宁教授,也高冷不起来。”
“但那可是宁教授,天呐,她在我心目中冰山美人的人设崩塌了,不过这样的宁教授和平时相比,竟然有点可爱的样子,太不可思议了……”
……
房间里,宁晚追将仙人掌盆栽放到了窗台上。
她拿起手机:“姐姐和我加个微信可以吗,然后把你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我。”
谢清雪抿唇。
她能够感受到,眼前的宁晚追是暗恋她的那个人格。
谢清雪没有忘记,自己先前答应过宁晚追的另一个人格,不要许诺她什么,以免带给她不必要的麻烦。
可对方一脸坦荡,又只是加个好友而已……谢清雪拿起了手机。
宁晚追唇角不动声色地勾了下。
有了先前被谢清雪无情拒绝的经历,她已经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要开饭了,我们先下去吧。”
谢清雪松了口气,随她一起下楼。
到了吃饭的时候,她有意避开宁晚追,坐得离她有一段距离。
刚吃了几口饭,左手边的女生神神秘秘问道:“姐姐你和宁教授认识,是不是很熟?”
很熟……应该算不上吧。
谢清雪:“我和她是邻居,平时见过几面。”
“只是邻居?”女生不太敢相信,“宁教授刚才见到你,简直就……”
简直就像是见着了太阳的向日葵,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围着对方转。
女生摇了摇头:“反正,和她平时就像是变了个人。”
“是吗?”
谢清雪原本只是随口应了句,谁知刚巧碰上这学生是个话痨:
“当然了,姐姐你不知道,宁教授是咱们计算系最让人闻风丧胆的老师,她从来不点名,她的课却没人敢逃,就怕一逃课,跟不上她讲的那些高深的知识点。不过嘛……嘿嘿,她的课不但没人敢逃,还有好多外系的都要来蹭课呢,就是为了一睹咱们宁教授的美貌。”
谢清雪面色不变,却下意识脑补了一下宁晚追上课时的样子。
年轻的教授戴着一副眼镜,一丝不苟地授课,再配上她那张精致雪白,不带丝毫表情的脸……谢清雪蓦地收住思绪,没有再想下去。
宁晚追怎么样,与自己无关。
反正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不会有任何关系。
吃完午饭,学生们又在养老院转悠着,帮老人打扫屋子,换洗被褥,陪他们聊天下棋。
过了两个多小时,义工活动快要落幕,也不知是谁提的建议:“听说这边的九南山风景不错,离天黑还早,要不我们一起去逛逛?”
一群人听了,当即赞同,又征求带队老师宁晚追的许可。
宁晚追:“当然可以,只是这边的山路大家都不熟悉,还是要有个本地人带路的好。”
于是,原本在房间里练画的谢清雪,被人敲响了房门。
她原本是懒得去的,但一群学生双手合十,祈祷般道:“求你了姐姐,今天这么多人,就该热热闹闹去玩一场才痛快嘛……”
谢清雪实在是拗不过他们,点头道:“好,不过你们要答应我,可不许跑到危险的崖边去,也不能跑得离我和你们……宁教授太远。”
学生们满口答应下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倒也不用有那么多的顾忌,说走就走。
听到她们要去爬山,谢秀芳装了两个口袋的零食和水果,让大家在路上吃。
一行人就这样轻装简行,从小路进了养老院挨着的九华山。
虽说是山,但早些年已经被政府开发成旅游景点,随处可见人影。
谢清雪逐渐放松下来,对这些学生盯得也就没那么紧,任由他们跑在前头。
再爬了半个多小时,就快要到山顶了。
平时缺乏运动的谢清雪,到了这时候已经是累得不行,她在山道旁的凉亭旁坐下歇息,让树荫下的凉风吹干脸上的汗水。
这时,面前递来一颗削好了皮的苹果:“姐姐,吃个苹果解渴。”
难以拒绝宁晚追的好意,再加上她的嗓子眼的确干得冒烟了,谢清雪接过苹果:“谢谢。”
宁晚追轻声一笑,又低下头,给自己削苹果。
谢清雪下意识看过去,不由得感慨——同样都是人,宁晚追却依旧是清爽的样子,像是一点都不觉得累。
应该是有在健身吧。
谢清雪想起上一回在她家里看到的跑步机。
自己以后要不也去办□□身卡?
倒也不用花那个冤枉钱,公司也有健身房,可以多去公司上班,食堂也有健康餐……谢清雪盘算着未来一段日子的运动计划,不知不觉吃完了手上的苹果。
宁晚追又恰到好处地递过来一张湿巾。
谢清雪就算去吃海底捞的时候,也没被人这样殷勤地关照过。
她垂下眼慢慢擦着手,不知在想些什么。
山间的凉风,很快吹干了谢清雪脸上的汗,见宁晚追也吃完了苹果,她道:“你的学生应该还等在前头,我们要走了吗?”
“好。”
宁晚追站起身,目光却忽地在谢清雪脚边定住,神色前所未有的紧张,“姐姐不要动。”
“怎么了?”谢清雪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
一瞬间,谢清雪的身躯绷紧了,恶心和恐惧一齐袭来,叫方才还发热的她背后直冒冷汗,几乎快要眩晕过去。
在凉亭架空的坐椅下方,正盘旋着一条花纹斑斓,令人作呕的蛇。
它看上去约莫有手腕粗细,正嘶嘶吐着蛇信,离谢清雪裤腿下露出那一截纤细雪白的脚踝,不过是几厘米的距离。
谢清雪如坠寒窟,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脑子里正乱成一团浆糊,却听见宁晚追开口:“你不要怕,等我去找树枝来,将它挑开。”
“好……”谢清雪的嗓音有气无力,可怜极了。
宁晚追没走出几步,便折来了一根树枝。
她看着谢清雪:“姐姐,你要是怕的话,就先闭上眼睛。”
谢清雪闭上双眼。
她从未有过这样乖乖听话的时候。
明明是在这种紧要时刻,宁晚追却莫名喉头发紧,贪婪地看着那张写着惧色的脸庞。
日光火辣辣地照在凉亭外,绿树间蝉鸣像是铺天盖地的瀑布,将两人与外界相隔绝。
“好……好了吗?”没有等到她的动静,谢清雪只能颤着嗓音开口。
“放心,很快就好了。”宁晚追收起心神,用树枝的顶端朝那条蛇挑去。
蓦地受到惊吓,花蛇似乎忙要爬进草丛中逃走。
可不等它爬出多远,七寸便被宁晚追手中的树枝牢牢按住。
电光火石间——
谢清雪耳边传来宁晚追的轻呼声,接着是花蛇逃进草丛里的簌簌声响。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忙睁开眼:“你怎么了?”
宁晚追那张雪白的脸,此刻更不见血色,她摇摇头:“没事,只不过被蛇咬了一口。”
这还能叫没事?
谢清雪站起身:“给我看看伤口在哪……”
不等她的话问完,只见鲜血从宁晚追左手的虎口处溢了出来。
谢清雪脑海中嗡地一声,只看得见那些鲜红的血:“你,你……我们这就去医院。”
宁晚追看上去明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却还是勉强笑着对她道:“真的没事,姐姐不要担心——”
话没说完,她身形晃了晃,朝谢清雪倒了过来。
谢清雪双手接住她,任由宁晚追的脸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扶着她,掏出了手机:“喂,120吗……”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幸好这条山道离环山公路并不远,谢清雪扶着宁晚追走了十几步,就到了公路旁。
她心急如焚,宁晚追却就这样靠着她,将脸埋到她肩上:“姐姐身上用的是什么香水,好香……”
“我平时不用香水……”意识到自己被她带偏,谢清雪又道,“你先不要说话,安安心心等救护车来。”
两人一个神色严肃,另一个却旁若无人地与她亲昵,趁着谢清雪心神不宁等待救护车的时刻,贪婪地吮|吸她身上的气息。
路过的游人甚至都没能注意到宁晚追身上的伤,只当这是一对闹别扭的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