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再次见到许玥,她依旧是那般光鲜亮丽地端坐在讲台上,与前来问好的学生点头致意。

站在教室门口,希言只觉得那种悲痛又涌上了心头,她看着许玥的微笑,一如既往的优雅沉静,眼泪又要夺眶而出。她迅速捂着脸,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躲进了洗手间里,压抑着声音,终于哭了出来。

哭了不知多久,才逐渐停止,一照镜子,希言看到自己的眼睛已经红肿得无法见人,然后低着头回了宿舍。

在希言进门的那一刻,许玥早已看清了她那一瞬间微妙的表情变化,又见她惊慌失措地捂着脸奔出教室,正想要上前去追问,可络绎不绝路过讲台的学生也在无声地提醒着许玥,即将要上课了。

直到下课也不见希言回来,许玥有些意外,她知道,希言不会无故缺席自己的课。于是,她先不去理会那些围上讲台的学生,拿着手机走出了教室。

希言正躺在宿舍的床上,神思恍惚,思绪一片空白,唯有觉得宿舍的楼道逐渐从寂静变得喧嚣,脚步声,欢呼声,打闹声,一波接一波回荡在耳边,愈发心绪不安。希言很想回家休息几天,却又不愿意见到继母,一秒都不愿意看到。

记忆中不曾愈合过的那些伤痕正被缓缓牵动,她忽然觉得悲哀,连一处容忍她哭泣的藏身之地都无从寻找。

手机响起,是许玥。

仿佛在一片茫茫白雪之中遇到了明亮的灯火,那一瞬间希言又很想落泪。

“到我的工作室来,现在。” 在电话里,许玥依旧是言语简洁,惜字如金。

“我生病了。”希言有气无力地告诉她。

“你在骗我。”

“我没有。”

“好,我现在就来你的宿舍看看你生的什么病。”

“我不在宿舍。”希言惊得立刻坐了起来,她不能想像许玥走进这言语嘈杂的女生宿舍,会引发怎样一种轰动。

“没关系,我有办法知道你在哪里,你等着。”许玥立刻就要挂电话。

“不,你不要过来,我马上就去你那里。”

再一见到许玥那柔美的容颜,希言的视线又模糊起来,没等到许玥说话,就先哭了出来。

见到希言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放声大哭,许玥就拿过纸巾给她擦眼泪,不一会儿,一整盒纸巾就用去了一大半。

希言的哭法是如同孩子一般的毫无掩饰,任由眼泪如决堤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淌过脸颊,滴在衣服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有如窒息般的绝望,那仿佛是种失控的哭泣。

许玥从未有过安抚幼儿哭泣的经验,她也未曾见过有人哭得这般撕心裂肺,一时之间,来不及去细想,唯一就联想起被其他老师当做笑话一般描述过的,希言在自己被送去抢救的那天,哭得那副悲痛欲绝的模样。

顿生恻隐之心,许玥觉得眼前这个孩子的哭泣有如一只受伤的幼兽那般,仿佛有把无形的匕首正深埋在她的身体中,与血肉融为一体,却又被不断拔出,此时,她正被那种切肤的疼痛所吞噬了一般。

许玥不忍再看下去,她从内心深处能感受到细微的共鸣,她走到了希言的身边,轻柔地抚摸着希言的头发,没有说话。

随着这个温情的举动,希言的哭泣开始逐渐平息,休止。

许玥端过来一杯水递给希言,柔声地问:“好了,来告诉我,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赵舒婧让我不要告诉你,可是你偏要问!”一说完,希言似乎又要哭了。

怎么又会有赵舒婧,许玥有些不解,又听到希言在说:“我前天中午和赵舒婧一起吃饭,然后在餐厅里,见到了…见到了你的…”

许玥有些明白了,问:“那然后呢?”

“我们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希言说完,眼泪又缓缓地滑了出来,可是她又迅速抬头看向许玥,她害怕许玥一时之间承受不了这个消息。

却只见到许玥仍是保持着沉静的神色,从她的眼神中捕捉不到任何情绪的波动,她只是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地问:“就是这件事?”

希言点了点头。

“原来就这件事。”许玥竟然是这样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

“还有,和他在一起的是…是…”希言觉得她无法把郑涓涓的名字说出口。

“希言。”许玥打断了她的话,“你不用告诉我他是和谁在一起,这个我不关心,也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

许玥沉默了一会,她将目光盯着地面,仿佛是思索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结婚只是服从了我母亲的遗嘱。而且,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父亲的企业和他的家族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往来密切,所以,结婚是只是符合双方家族的利益而已。希言,我说这个你能懂吗?“

“嗯。”希言又问:“你上次说,你的婚姻情况有些复杂,就是指的这个吗?”

“是的。”许玥略微犹豫了一会才点了点头,似有泪意在她的眼睛里一闪而过,“毕业那年,我母亲病重,赶回国见了最后一面,我母亲唯一的遗嘱就是要我毕业以后和他结婚。对此我不得不遵守。所以,我和他在婚前就已协定好,互相不干涉双方的感情,也不必履行夫妻间的义务。所以,他如今另有所爱,或是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不会在意,也更不会干涉。”

“可是,你真的一点也不难过?”

“你是担心我吗?”许玥突然笑了起来。

“我很怕你伤心,我怕你难过,我怕你受到伤害…小时候,我妈妈每天晚上都哭得那么伤心,可是我爸爸一定要跟她离婚。”希言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许玥又拿过纸巾,再次替她擦掉眼泪,然后却有些无奈地说:“希言,你妈妈很伤心,想必那时一定很爱你的爸爸,可是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所以我不会伤心,而且,我们也绝对不会离婚的。你懂吗?”

“嗯。”希言点了点头。

“可是你哭成这样,只是在意我?”

“是的,我非常地在意你。”

许玥全然理解了,这场有如被牵动心弦的哭泣背后原来承载了一种沉厚的依恋,这样似曾相识的依恋使得她无法去理智地回避和拒绝,她忍住内心的波动,走到了希言面前,俯身将她拥抱住。

此时,希言早已精疲力竭,她也不假思索地伸手环抱住许玥,把头埋在她的怀中,呼吸着她身上那种混合了牡丹与百合花的香味,充满柔情和甜蜜,像是一只冬夜里流浪的小猫,在冻得瑟瑟发抖之时,寻到了一处能遮风挡雨的温暖。

这样带有庇护和包容的温暖,从此为希言的人生确立了基调,使得她此生的追寻都只为不断复制这样一种温暖。这成了她今后无法抵挡的命运。

隔了很久,希言才松开她,轻声地问道:“他为什么没有爱上你?”

“我不知道。”

“我无法想像,你身边的人…却不会爱上你。”说完这句类似于表白的话,希言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她。

许玥见了却并不理会,只是走过去打开了抽屉,说:“希言,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有别的事。”

她拿出一张请柬递给希言:“这些天你一直都在躲着我,所以没有对你说。我的画展在下周六晚上开幕,我想你应该愿意来。”

“我会来的,谢谢你,”希言接了过来。

“好,要打扮漂亮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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