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包厢,李乐康狐疑的在若无其事的两个人脸上扫来扫去。
啧啧啧,看这满头大汗的样,说没事儿才真是有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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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管家的死因很快就查明了,是被内力震碎脏腑而死,凶手出手狠辣,是个危险人物,而洛永顺的尸体还未找到
金管家的私宅在城郊,外面看朴实无华,内里则是极尽奢侈之能事,寒玉床,金面盆,不止是他一个管家的月钱买不起,洛永顺也买不起。
“若洛府传言是真的,金管家监守自盗,侵吞财物,又被洛永顺发现,那应该要回去才是,怎可能放任他如此花销?”
大理寺议事间,几个人拿着开封府送来的金家宅子财物明细感慨,好多都是只听过没见过的稀罕玩意,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洛永顺家境一般,他算是整个家族最出挑的了,这些年整个家族都依附于他,金管家也是,并无人有如此财力。”子书俊看着长长的明细,也不禁皱起眉头,“要交给御史台吗?”
“我们还是先找到洛永顺的尸体,之后再移交御史台。”大理寺卿尚辰沉吟道,“那个洛宁你们查过了吗?还有洛永顺的夫人也要查。”
“回寺卿,我们正在查。”李乐康回道,“洛永顺的夫人娇娇,本是外地的烟花女子,被洛永顺赎了身娶进门,一直养在后院,从不参与前厅的事,手上也没什么钱,如今夫君一去,她撑不起事,洛府的家丁都散了一大半。”
“洛宁倒是读过几年书,早先还参加过科举,但一直没考上也就作罢了,现在手下有几间店铺,店铺的真正老板是一个叫洛永寿的人,可我们翻遍洛家族谱,并未找到这个洛永寿。”
尚寺卿想了想问道:“娇娇?我记得上次王太公寿宴上,洛永顺的夫人好像不叫这个名字……”
“之前的叫做凤蝶,已经死了,娇娇是继室。”李乐康答道。
“这个我听人说过。”眉远山补充说,“其实凤蝶也是继室,算上原配的话,洛永顺一共娶过八位夫人,娇娇是第八个。”
“这么多?”李乐康惊讶,“都……死了?”
“是,除了原配之外,皆是暴毙。”
子书俊皱眉:“没人查么?”
“都是买来的女子,无父无母的,发送了就算完事,谁会去查?”
“远山去查吧。”尚辰想了想,“这也是条线索,把每一位继室的来处都查清楚,还有洛永寿是谁,也要查清楚。”
“是。”
“还有金管家那里,除了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没有?”
李乐康摇摇头:“金家无人,不过我昨日倒是打听到,金管家去年收了个义子,叫金安贵还是金贵安的,但是行踪不定,暂时还没找到。”
“继续找,也许他知道些洛家的事。”
“是”
“然后就是金管家的死,震碎内脏而不伤皮肉,凶手内功了得。”
尚辰看了看几个人:“乐康辛苦些,我让司空陪你去查,若真遇上凶手他可助你。”
“我也去。”小王爷握了握腰间的鹤鸣刀,“我跟师父去查。”
“你这几日不是要去李府求亲?”尚辰忍不住要笑,“舅父舅母说话间就到,放你三天假,把成亲的事定下再回来查案。”
大家一起点头:“是啊是啊,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小王爷还是安心去求亲吧。”
然而事实证明,求亲其实不如查案。
子书小王爷望着坐在对面的母亲婉宁公主殿下,只觉得头疼不已。
“我儿且先说说,为何执意要娶一个寡妇?”
婉宁公主赵令仪喝了口茶,保养得当的手拿过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丢给一旁的侍女,侍女低眉顺眼的接过,又递上来一块崭新的。
“母亲,桃桃不是寡妇。”
“死过丈夫的女子,就是寡妇。”
“那是她小时被歹人所迫,不作数的。”
“你这孩子从小就死脑筋。”婉宁公主心疼地看着他,“便是她真被歹人所迫,嫁人是真,丈夫死了是真,守寡九年也是真,如何做不得数?”
小王爷妥协:“好,她是个寡妇,我要娶她。”
“我儿想娶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婉宁公主抬手阻止了激动得要站起来的儿子,“娶来做妾,可,做王妃,不可。”
“为何?她是中书侍郎之女,担得起王妃之位。”小王爷压着火,努力心平气和地说,“我在给母亲的信中已经说得很明白,儿子只想娶中书侍郎李泽之女李安歌,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林春冰有什么不好?知书达理贤良淑德,哪有比不过一个乡野寡妇?”婉宁公主倒是先动了怒,“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中书侍郎之女,这种半路来的女儿谁知道是真是假?做不得数!”
一旁的瑞王子书鸿永制止道:“你们母子如何一见面就要吵,锦鹤,莫惹你母亲生气!”
小王爷恭敬的做了个揖:“父亲,孩儿自幼都听您二老教导,自认从无真正违逆过,但这一次是婚姻大事,儿子只想娶一个心悦的人,还望父亲做主,退了林家的婚事!”
婉宁公主站起来:“胡闹!官家指婚岂能说退就退!”
小王爷双膝跪地:“只要父亲母亲松口,儿子自己去找官家请罪!所有罪责我一人承担!”
“你当真铁了心要娶那个寡妇?”
“是。”
“你这个逆子要气死我!”婉宁公主气得抓起茶盏要砸他,想了想又舍不得,指着他发狠道:“那你便在这里跪着!跪到不想娶她为止!”
“儿子就算跪到死,也不会如了母亲的愿!”
瑞王爷子书鸿永年轻时随父亲南征北战,杀敌无数,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家里这对活宝母子吵架,当下也不好劝什么,嘱咐了几句别饿着小王爷,便去哄自己娘子了。
子书俊饭也不想吃,就笔直的跪在前厅,平日里都是母亲说一不二,但这次,他绝不会妥协。
外面天色已晚,光线渐渐暗下去,清冷的月光洒进来,映出院中桂花树的树影,记得有次桃桃跟小橘子打架,打不过就乱跑,差点一头撞到桂花树上。
他冲正在歪头看他的小橘子笑笑,轻声问:“那个小傻子扔下我也扔下了你,真是不负责任,你想不想她?我把她娶回来可好?”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世间女子千万,他只钟情这一人。
小橘子喵喵叫了两声,走过来乖巧的依偎在他身边,月光下一人一猫,倒也不寂寞。
月影渐消,晨光微亮,小王爷跪了一夜,早上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一阵啜泣声,他抬头看,自己的母亲正梨花带雨哭的伤心。
“你这逆子存心要气死我,让你跪一夜便真的跪一夜,弄坏了身体可如何是好?”
“无妨。”他倔头倔脑的,说出的话也硬邦邦,“孩儿撑得住,会一直跪到母亲答应为止。”
婉宁公主倚在自己夫君怀里摇摇欲坠的样子:“你真是我的孽障,过些时日我便进宫去跟官家说说。”
“那儿子便跪到母亲进宫。”
“你……!”她气的直抖,“你给我起来!”
“不,儿子会跪着等母亲的消息。”
小王爷跟桃桃在一起的时日不是白呆的,别的没学会,耍赖可是学了个十成十。
婉宁公主瞪着从来没有这么犟过的儿子,张着鼻孔喘了半天粗气,最终还是先服了软:“好好好!我现在便进宫,你先起来!”
“儿子跪着恭迎母亲的好消息。”
“好!你给我跪好等着!”公主殿下快被自己养的儿子气死了,一甩袖子上了马车,往皇宫疾驰而去。
此时的李府,桃桃拉着李乐康听完案子的进展,放他去了大理寺,自己开开心心去找阿娘。
安清平正低头在绣架上绣着什么,桃桃走过去轻声说:“阿娘,厨房炖了银耳羹,您要不要喝?”
“阿娘暂时还不想吃,桃桃想吃,让她们去给你端一碗来。”安清平爱怜的扭头看着女儿,“女儿家多喝些甜汤滋补,气色才好。”
“嗯,女儿知道。”她乖巧的给阿娘揉捏肩膀,“阿娘一早就这么辛苦,在绣什么呀?鸳鸯戏水……是绣给爹爹的吗?”
“哎呦,我们老夫老妻还要什么鸳鸯戏水?”安清平被她逗得合不拢嘴,“这是绣给你的,如何?好看吗?”
“好看,只是我要这个做什么呀?”
“我呢,绣了两幅,都做成锦被,一幅给你,一幅给乐康。”安清平乐呵呵地拍拍她的手,“早先乐康为了找你不成亲,我也没逼他,现如今你也找回来了,他也该娶亲了。”
门外丫鬟把炖好的银耳羹端进来,桃桃跑过去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温度适中,入口软糯,她一边喝一边点头:“哥哥是该娶亲了,是娶小星……宋晓星宋娘子吗?”
“对啊,晓星等了他这么多年,两个人又两情相悦,该是成亲的时候了。”
安清平放下针线,温柔的轻声说道:“小桃桃也二十了,到了嫁人的年纪,我想着忙完乐康的婚事,就忙你的婚事,最好明年你俩一人给我生个胖孙,胖外孙,我跟你爹爹啊就高兴了。”
她说着说着就笑起来,看着脸红红的女儿:“如何,桃桃想不想嫁人?”
“全……全凭阿娘做主。”桃桃羞涩的又喝了一口银耳羹,“阿娘想让女儿嫁谁?”
今早哥哥还说寺正大人的爹娘来东京了,这么快就来提亲了吗?
安清平看女儿娇羞的样子,越看越喜欢:“权六曹侍郎眉乔杨的嫡子眉远山,性情纯良,品行端正,人长得也好,年龄也合适,配我的桃桃再好不过。”
“噗——!”桃桃一口银耳羹全喷了出来,她顾不上擦嘴,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阿娘,“眉眉眉……眉寺正?!”
第85章 回魂(五) 这边桃桃听说娘亲要把……
这边桃桃听说娘亲要把自己许配给眉远山, 惊得中午只吃了一碗饭便回去躺着了,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是好,她想来想去突然想到, 像自己这种以前做过小寡妇的女子, 除了寺正大人之外没人看得上,就算爹娘想要求亲, 眉家也不会答应。
有了这个认知,她放下心来, 叫来自己的丫鬟小喜鹊,让她告诉厨房晚上多做些好吃的, 然后心安理得的睡起了午觉。
另一边瑞王爷跟婉宁公主入宫去说退婚的事,被皇上训了一顿,说他们没有问好就贸贸然要指婚, 结果不仅丢了天家的颜面,也得罪了朝中大臣, 好在指婚的旨意终归没有真正发出去, 这桩婚事就此作罢,但林家还是需要去一趟,登门谢罪,好好安抚人家女儿。
婉宁公主一边低头听着训诫, 一边在心里骂自己儿子, 同时对素未谋面的李安歌印象越来越差。
但是骂归骂,她可舍不得真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去林府看脸色,所以夫妻二人一回来, 便亲自去林府见了一直照顾女儿没去上朝的林政事,赔了礼道了歉,说了不少好听的话, 林政事才勉勉强强说既然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婚事就此作罢。
从林府回来,婉宁公主就说心口疼要养病,留在小院不出门,子书俊见自己娘亲都已经舍了面子去退婚,也不好再强求什么,只能销了假回大理寺,去李府提亲的事情之后再说。
洛永顺的案子查了个七七八八,眉远山这几天把洛永顺之前的继室都查了一遍,基本都是从外面买来的女子,只一个是本地人。
“这个叫宝妮的是个良家女子,是被婶婶卖给洛永顺的……”小王爷四处看看,问李乐康,“眉寺正呢?一起去宝妮婶婶家问问?”
“远山今日休沐。”李乐康回答道,“你不是还有西陲边境的尸体要查?怎的还不走?”
小王爷摇头:“尚寺卿已经派林寺丞去了,我这些时日都不会出京的,先把跟桃桃的婚事定下来再说。”
他娘亲已经在家躺了三日了,平日说说笑笑的,一提去李家的事就说心口疼,他想着如果再不行,就单独找父亲聊聊,毕竟自己的母亲大人一会儿一个幺蛾子,得趁她还没想出对策之前把这事定下来。
李乐康给了他个白眼:“你别说的那么直白又大声行不行?是个路过的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