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刘遐拜师

这晚睡得好。

赵柏林醒来时,天已大亮,雀儿抱着他的小腿,脸贴着他的脚丫子,依旧在酣睡。

赵柏林小心翼翼将雀儿的腿从怀里放到榻上,抬起头在屋里巡视一周,若兰已不知去向,门虚掩着,似乎出门不久。

赵柏林下了床,雀儿哼一声,一仰八叉地睡在榻上,嘴角尤带着笑意,看来刚才做了好梦。

赵柏林穿好衣服,出门,直奔假山处。看见俩粗壮汉子和俩仆妇在井边说笑,他们发现赵柏林过来,忙恭敬行礼,拎着桶端着水盆纷纷离去。

赵柏林的箭伤已经基本痊愈,他伸展一会儿胳膊,预热一下身体,看四下无人,便蹲下马步,一招一式打起八卦拳来。先慢后快,渐渐打得兴起,挤、靠、崩、撼,霍霍有声,收势站定,汗水已经涔涔而下。心里却有些不太满意,好久不练,有些生疏了,离吴老爷子要求的“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还差得太远,箭伤一抽一抽的疼,看来伤势也没有完全好利索。

见赵柏林好一会没了动静,假山边一群人哄地叫起好来。赵柏林这才看到假山两侧的道上,已经挤满府上的男女,他们早已经看得呆了。

赵柏林的八极拳学自公园,习惯有人围观,有人指指戳戳,发现有人来,也不会中途停下来。现在看见人们崇拜的眼神,才想起这是一个没有武侠,没有武打电影的世界,他们甚至都没有听说过什么武打招式,心里顿时又乐起来,这才是装逼的最佳场景啊!

汗已经湿透了衣衫,用宽大的衣袍袖子擦了额头上的汗,走到井边,朝里看了一下,井里映出他的身影,明镜一般。赵柏林这才认真端详一下自己,蛮英俊的,粗眉大眼,直鼻方口,涨红着脸,这颜值在这世上应该是中等偏上的水平!

最先过来的是刘遐。

他走到赵柏林身边,看着气还没有完全喘匀的赵柏林,拱手道:“看来先生伤已大好,刚才那顿拳舞煞是好看,不知道能否讨教两下子?”眼里竟然透着一丝不屑。

赵柏林当然不怕,自己怎么也是市里的武打冠军,还会怕一个只有蛮力的小子。心里琢磨着怎样来装逼才好看!

正想着,魏夫人过来,面露不悦地斥责刘遐道:“正长,不得无礼!赵先生身上有伤,莫逞少年意气!”

赵柏林笑笑:“夫人不必担心,点到为止,我不会伤到公子的!”

“你听听,他还不会伤到我,他能伤到我?岂有此理!”

赵柏林故作惊讶道:“怎么?你还能伤到我不成?”

“你说呢?”

赵柏林哈哈一笑,伸手掰断一根柳树枝,在地上划出一道圆圈,“这样,你来打我,我若出了这个圈子,便算我输!”

刘遐气的呵呵冷笑两声,对魏夫人说道:“阿娘,你看,如此小觑我,怎么忍下这口气来!”

魏夫人看一眼赵柏林,无奈摇摇头。她可是知道自己儿子身上的功夫,寻常五六人是近不得身的,只论个头,也比赵柏林高出了半个脑袋,身强力壮,在高都可是有着“赛关张”的名号。只好笑着白儿子一眼,叮嘱一句:“万万不可伤了赵先生!”

刘遐脱去外面袍子,一身精干装扮,双手握拳,对磕一下,咬牙切齿道:“那就领教了!”

赵柏林笑笑,抱拳说一声:“来吧!”身体自然摆出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的架势来。

刘遐先是一愣,觉得这样子可笑滑稽,又好似无懈可击,心里想着,自己一拳下去,可以打死一头牛的劲道,还会怕了他不成!一拳向赵柏林面门砸下来,赵柏林不闪不躲,侧身贴上,一跺脚,一擤气,肘部迅速发力,眼瞅着刘遐噗地飞出圈子,仰面倒在地上,整个过程快如闪电一般,刚开始就结束了。

赵柏林没敢使出全力,怕伤了刘遐。刘遐却腾地站起身来,有些诧异自己怎么就摔在了地上,嘴里连声道:“不算不算!”心里却在埋怨自己轻敌,被赵柏林给暗算了。

赵柏林招招手:“再来!”眼里含着笑,这家伙空有一把力气,不会用罢了!

刘遐这次学聪明了,没有直接攻击面门,而是左手一把抓向赵柏林的拳头,侧身避开可能的攻击,右手握拳,挟着劲道,勇猛攻击赵柏林的胸部,赵柏林反手扣住刘遐左手腕,顺势一拉,一个退步跺,肩膀正好顶上刘遐腹部,只听赵柏林轻喝一声“起”,就看见刘遐凌空飞起,又重重落在地上,扬起好大一股粉尘。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噢”的一声惊叹。

赵柏林背负双手,面带微笑,看着地上还在发懵的刘遐,一言不发。

魏夫人忙上前扶起儿子,发现并无大碍,舒了一口气。有些尴尬地拍了拍刘遐身上的灰尘,强笑着对赵柏林说道:“想不到赵先生武力也是这般惊人!”又扭头对刘遐道:“现在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了吧,看你以后还张狂!”

刘遐并不理会母亲的责怪,一步迈到赵柏林跟前,噗通跪下:“请

先生教我!”

赵柏林心中一乐,装逼又成了!

一直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的胡孟康,这时凑了上来,“哎呀呀,怎么就打起来了?哎呀呀······”一边说着,一边将刘遐一把拽了起来,殷勤地拍拍身上的灰尘,“这几日路途劳顿,正长有些疲惫了,疲惫了!”嘴里不停安慰着刘遐。

赵柏林心里老大不愿意,这个胡郡守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子也是一路劳顿好不好,呲,看来这家伙是要再驱驱邪祟了!

刘遐痴迷武艺,那里会领情,一把拨开胡郡守,拉住赵柏林的手,有些羞赧地说道:“在那亭子间,就觉得先生拳法奇特,步步精妙,今日领教,更有奇妙处,望先生教我!”说着,噗通又跪下。

“起来起来,一些雕虫小技,那里经得起公子这般看重!”赵柏林忙拉起刘遐,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吴老爷子的拳法终于有了前世传人,幸哉幸哉!

郭景纯也在一边帮腔,“赵先生遇见刘正长,也算是一段奇缘,收了这徒弟也无妨的。”

魏夫人见郭景纯这么说,也替刘遐说情道:“这孩子打小就喜爱武艺,好在有一把力气,若是能收他为徒,定不会负了先生。”说完,满眼期盼地看着赵柏林。

赵柏林有些无奈,故意摊开手道:“魏夫人这么说,教与他便是。只是我这拳法是我师尊传授我的一点防身术,我本鲁钝,学艺不精,成就了如今这般三脚猫的功夫,哪里敢妄言收徒?找时间,我将这几套招式讲解与他,公子天资聪颖,定能够融会贯通,学有所成的。”说完,拍拍刘遐的肩膀,已经俨然一副尊师的模样。

郭景纯哈哈笑起来,拍拍刘遐的肩膀,“还不快拜了这师父,到时反悔了!”

刘遐何等机敏,郭景纯话音未落,噗通又跪了下来,“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扎扎实实磕了三个头,弄得额头脸上全是灰。

赵柏林心里又是一乐,看来在自己装逼的路上,郭景纯是最好的推手和助力,昨日说的事,还真要帮助说道说道才好。

赵柏林把刘遐搀起来,想想自己和他年纪相差不多,竟然成了磕头相认的师父,看来以后还真得教点真才实学才对得起这三个头!

魏夫人陪着赵柏林回到后院里的上房,人们叽叽喳喳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赵柏林竖耳听听,忍不住扑哧一笑,那些人竟然认为他在施妖法,轻巧就将刘遐打败了!妖法,呵呵,真有意思!

进了屋,魏夫人屏退左右,严肃地对赵柏林说道:“胡郡守心仪先生风采,有意招为佳婿。昨夜问我你的情况,我只好告诉他我们相识经过,他今早又去问了胡大等人,不知问了些什么。你和正长打架前,胡郡守叮嘱我,说你出生不详,来历不明,并说如今京都洛阳形势诡异,司马家各王打成了一锅粥,天下已然大乱,人心更是莫测吉凶。他想知道,你这次去并州,再转道去冀州,所为何事?是否会对河内郡不利?”

赵柏林看魏夫人的样子很严肃,自己这么没头苍蝇般的在世上乱转,肯定会让人误解,生出戒心,弄不好还会招来杀身之祸,看来自己刚弄清楚的那点身世也不用对魏夫人隐瞒了,于是也严肃地说道:“既然夫人问起,我也就不再隐瞒。我其实是博陵国安平人氏,父亲名讳一个睿字,字思远,我单名一个瞻字,字望之。”说到这里,赵柏林顿了顿,调整一下情绪,接着说道:“三年前,家里遇了盗匪,父亲下落不明,我当时年少,思父心切,就背着家里人跑出来,四处漂泊,寻找父亲音信,查探盗匪的情况,可至今无果,就一直在外隐姓埋名漂泊着。”说到此,赵柏林长叹一口气,面色凄然。

“原来是博陵韦氏,那可是和博陵崔氏一样煊赫的世族呀!”魏夫人有些惊讶地看着赵柏林,“我记得韦睿应该是韦氏的族长吧?”

“是的!”

“那你岂不是韦家的嫡子!”

赵柏林没有接话头,他也不相信自己是什么韦家的嫡子,要不然怎么会倒在战场上无人问津呢?可又不好说出这些疑问,只好说:“咱们这里的韦三,是我家的人,有些事情夫人可以问他!”

“哦,我也看出此人处处维护你,原来是这样!”魏夫人恍然道。心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也不能不信,赵柏林这样人物,不是世家大族如何培养的出来?“要是这样,胡郡守就不用烦恼和猜疑了,他若将女儿嫁与你,只怕还需到博陵国去一趟,将春秀的庚帖送过去。不过,这还要看你愿不愿意娶春秀了。”

“事起仓促,恐怕还得回家禀告族中长辈才好。”

“这是当然,不过你要去跟胡郡守当面说说才好,他话说得很重,说春秀的一世清白全在你身上。”魏夫人停顿片刻,又说道:“胡郡守以儒学立身,对名节很看重。”

赵柏林马上明白怎么回事,有些无奈道:“为了救命,当时只好从权,他既然是儒者,难道不明白,嫂溺,援之于手者,权也。”又一摊手道:“救了他的女儿,就要娶她,这是什么道理?”

魏夫人噗嗤笑起来,“看来胡郡守是相中了你,正好借此来说事。不过,我看春秀这姑娘温柔贤淑,知书达理,你娶了她,也算是良配。”

“这是大事,不敢擅专,还望夫人代为说项才好。”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刘遐这时却忍不住了,说道:“师父觉得好,直接娶了又何妨。若是觉得不好,难道还有强嫁的道理吗?”

“住嘴,你懂什么?”魏夫人呵斥道:“婚丧嫁娶,人生大事,岂是儿戏!”又转身对赵柏林温言说道:“我这就去和胡郡守说说,他最担心你的身世,既然是博陵韦家,只怕他还算是高攀了!我这就去把你的意思和他说说,看看他的意思。”

赵柏林迟疑片刻,拱手道:“夫人,我是韦氏嫡子一事莫要告诉胡郡守,只说我出身卑贱,齐大非偶,实在高攀不起。”

魏夫人凝神看看赵柏林,确定不是客套之语,便点点头,应允了赵柏林的请求。

魏夫人出门,没有直接去找胡郡守,而是让人叫来韦三,她想知道赵柏林的话是否可信,一个世族大家的嫡子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要知道这个世界里,世族本身就是保全自己的金字招牌和不二手段!

韦三很快来了。听说魏夫人找他,心里有些诧异,不知道是否和今日赵柏林的作为有关,天知道,自己也没法说清楚,赵柏林怎么就会变得如此手段高强法力无边?可魏夫人并不知晓自己和赵柏林的关系呀,他为何要来问我呢?应该不会,难道是何六他们的事情?这也和魏夫人没有干系呀?心里打着鼓,人却很顺从地跟着到了魏夫人的房外。

“你叫韦三?”

“是的,夫人。”

“可是博陵韦氏的人?”

“正是,夫人。”

“在韦家做什么?”

“小人从爷爷辈开始,一直在韦家,视我等如家人一般。”

“哦,那为何到这并州太原府里做了府兵?”

“并不是府兵,只是暂时栖身而已。小人一直是韦家的家仆,韦家恩德不敢稍忘。”

“嗯,你还算是个忠仆。听说韦家前两年遇见些变故?”

“是的,盗匪夜里洗劫,家主失踪,韦家遭了大难!”

“家主现在回归了吗?”

“尚未回归。”

“听说他有一个嫡子,如今可安好?”

“前些年离家,至今未归。”

“是吗?”

“是的。”

“再没有见过?”

“这个······前些日子打听到了些消息。”韦三不敢正面回答,魏夫人的问话显然是在怀疑赵柏林和韦家的关系。

“哦,什么消息?”

“尚未确认,不敢随意瞎说。”

魏夫人见韦三如此回话,显然是不想明确他与赵柏林的关系,可这样越发惹起魏夫人的好奇心。那赵柏林在自己面前已不避讳与韦家的关系,这韦三却三缄其口,看来其中必有隐情。于是继续问道:“我听赵先生说,你们很早就相识?”

“这个······”韦三不敢随便应答,他不知道赵柏林和魏夫人说了些什么,心里顿时泛起嘀咕来。

“你不必顾忌,我已问过赵先生。”

“赵先生说的都是对的,小人不敢胡说。”

“你这韦三还挺忠心,赵先生已告诉我,他就是韦家嫡子,名叫韦瞻。”

韦三长舒一口气,躬身说道:“既然我家公子已向夫人言明身份,小人也就不敢再有所隐瞒。我从韦家出来,就是受族中指派,来寻公子的。”

“哦,那既然见到,为何没有相认?”

“不瞒夫人,在孟津渡那晚,小人就已经与公子相认,只是不便公开相认而已。”

“那是为何?”

“公子自言叫赵柏林,定是不想表明身份,其中苦衷,小人也不明白。待到了安平,自然就明白了。”

魏夫人基本可以肯定赵柏林的真实身份,一块石头落了地。既是世家子弟,很多事就好办多了。“这韦公子一身的本事,可是韦家的家学渊源,要么是何方的高人传授?”

“小人这些日子也是吃惊得很,公子离家,这几年定是遇见高人,学了这一身本事。在家时,公子可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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