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 7

再次参观这别墅,带来的震撼依旧不小。

窗外至少五公里都是绿植,而那所巨大的宅邸就像一只沙漠骆驼般伏在期间,外表平淡无奇,但从车库下来后,她心想在漫画里公主居住的洋馆可能也就这样富丽堂皇吧。虽然,自己也没去过任何洋馆就是。

“你的房间在五层。五层很特殊,是二哥专用。他平常不住在这里,但每天都会回来看看。五层的楼梯和电梯是需要刷特殊的卡才能上来,我们会给你一张电梯卡,但每天只能刷两次。你平时除了回自己的房间,不要四处乱逛,明白吗?楼道里有监控,别给自己找麻烦。其他楼层在北边有楼梯和电梯,厨房也有专门的楼梯和小货梯。”

李诀说话间猛地推开一扇门。

“这是你看护期间所住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张单人床,还有雕花衣柜、梳妆台、书桌和一盏看起来就很贵重的台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露台,露台下面是,是覆盖干草的土地。小露台处还放着一张秋千椅。窗户外似乎是一面平静湖水。

贺屿薇胆怯地站在门口。一个穿着全黑裙子、衬衫上别着对讲机话筒的中年女性擦着她肩膀走进来。她先跟李诀打招呼,目光很矜持地看一下贺屿薇。

“墨姨,这就是新来的小贺,来照顾哲宁的。”李诀介绍,“我也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诀,是余董的秘书之一,帮他处理生意的事。但他生活上的事不归我管。不过,你要实在有事也可以找我。再跟你道歉,上次绑你过来是我不对。”

贺屿薇轻声问:“那个,你们为什么不请一个专门的护士?”

怎么还纠结这个?李诀淡淡看着她:“贺小姐,你来这里工作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虽然你为哲宁少爷服务,但只有一个人能决定你命运,他的名字叫余温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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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姨是一个身材苗条的女性。

她在走廊上很轻快地走着,从一扇门指向另一扇门,头也不回,布鞋踩在地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她和李诀一样,说话时都不回头看她,似乎预料到贺屿薇会跟上她的步伐。

“这是配房。过去用作健身房,是新布置的。住家一共5个帮佣,但能上五层的只有你和玖伯。二哥只要在国内,就每晚回来看看,虽然每次都待不长。哲宁和龙飞住在三层。啊,但你只能去哲宁的套房。”

“你有驾照吗?有的话,我们会给你辆旧车,你可以替哲宁少爷跑跑腿儿。没有的话,每次出去要提前跟司机说。你光靠腿是走不出去的。”

能不能拿笔把她说的话记下来?贺屿薇想打断她又找不到机会。

这就是她接下来三个月来要工作的地方?也不知道是此处自带富贵逼人的气场,还是萦绕鼻尖那股若有若无的熏香,她的大脑处理不了多如牛毛的信息,喉咙隐约又有发干。

“茶水间在一层。我待会带你下去,那里有天然气,你可以泡茶或煮咖啡,但是不要开火做饭。如果饿了,北边还有一个厨房,家里有专职营养师,那是个和你差不多岁数的小姑娘。你可以去她那里拿点吃的。哦,橱柜里的镀金餐具不能用。”

墨姨带贺屿薇在三层和一层参观了一圈,就已经花了足足三十分钟。她说话的样子,就像在被一篇有人准备好的演讲词。

贺屿薇早就不记得自己看过什么,她只是在心里稍稍盘算了刚刚路过的其他佣人。绝对超过十个人。

“你的工作是专门照顾哲宁。但是,你要是能做点简单的家务活,那就太好了。比如给他房间除除尘,熨烫一下衣服。”

墨姨终于扭头,她看着贺屿薇的衣服,露出的表情就好像丽丽用手去掏下水道堵塞的毛发。

贺屿薇现在穿着一件破旧衬衫,头发也油腻腻的,昨晚也故意没洗澡。

这是消极的抵抗手段之一。她还挺希望这高贵的余家能嫌弃自己,放她重新回农家乐。

“我去给你拿套工服吧。但关键是你的鞋,走路时鞋子发出的声音太大。你有新鞋吗?”

贺屿薇想到书包里的那双沙色乐福鞋,便拿出来。但墨姨再看着贺屿薇的目光似乎变了,问她知道不知道什么牌子。

“这是二哥最常穿的牌子。他给你的?”墨姨似乎斟酌着用词,“这双鞋,日常打理起来有点娇气,但在室内穿确实很舒服的。总之,你加油吧。”

贺屿薇根本不明白自己要加油什么。加油穿新鞋吗?

“还有问题要问我吗?”墨姨再次问。

她摇摇头。

墨姨口吻却有点严厉:“别人问你问题,就要出声回答。点头和摇头是不够的,没有人需要看你的脸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哑巴。”

贺屿薇想了想:“我应该怎么称呼您?”

“叫我墨姨。你赶紧洗个澡,我在门口等你,然后把你介绍给哲宁。”她看了看表,“他上午刚从病房回来。”

贺屿薇花了十五分钟洗澡。

沐浴喷头下面那片宽阔的地面有点湿,角落的玻璃储藏柜里放着叠得整整齐齐,如同砖块般,是鸽子灰色毛巾。她轻轻地伸手摸了一下,很柔软。

浴室里还有镜子,贺屿薇头一次知道,镜子打磨得过份晶莹,能像摄像头一样把整个人都照得如此清楚!镜子里的女孩死气沉沉,肤色青黄,湿发贴着头皮。都说澡后的女人最妩媚,但她绝对是例外。

他们为她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白色T恤和墨蓝色的宽松裤子。

墨姨看到她出现,又略微皱眉。

“把头发吹干。”墨姨说,“女孩子洗澡后不吹干头发,到老了有罪受。”

贺屿薇下意识地点头,随后轻轻开口:“我说我明白了。”

她们在三楼的套房门口稍停了一下,那扇门看起来厚重且华丽,墨姨按了下旁边的液晶屏。

贺屿薇的心突然不争气地加快了跳动。

起居室很大,有一整面墙是淡色的玻璃,可以将外面的庭院花园景色尽收眼底。模拟壁炉里的火在角落里静静地跳跃着。典雅的白色沙发正对着一块巨屏电视,沙发座上覆盖着雪白的羊毛垫,房间的整个氛围雅致而安宁——非常北欧风情。

贺屿薇走进来,她看着余哲宁。他也在静静地看着她,脚上缠着石膏。

哦,天哪,贺屿薇心想,虽然她什么都没做,但已经感觉这份工作太艰难了。

两人不久前在农家乐的包厢里见面,她当时飞速地逃走了。现在应该要做自我介绍吗?明明是高中同学,平起平坐的关系,然而她现在成了他家雇佣的保姆。她应该称呼他为哲宁少爷吗?少爷这称呼封建的像是总裁小说里的称呼!也许,她跟他抱怨自己是被迫来的,余哲宁就会放她走?

墨姨回头看了她一眼。贺屿薇知道这是催促自己开口。

“你好,我……我是贺屿薇。”她的声音发起抖,确实没见过世面,也不知道此刻该不该像电视剧那样伸出手去,“我,我来了。”

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余哲宁对她笑了笑,唇角的小痣若隐若现。

“好久不见。”他很轻地重复她的名字和她话,脸上掠过一丝平静的笑容,“听说了,你是我的看护。我哥真是……多管闲事。”

顺利打完招呼,贺屿薇的神志好像回来。很好,他们之间没有叙旧,因为也真的不需要。

她眨了眨眼,嘴微微张了张又闭上,很快就进入保姆的状态。

“……我现在能帮你做什么?”

余哲宁看起来比上次在农家乐的时候憔悴了点,连眼神也让人捉摸不透。墨姨无声地退出房间,他没说话,轻轻地拇指点着下巴。

虽然是高中同学,但严格来说,他们同窗的时间,也不到一载,生疏是应该的。她垂手站着,感觉整个人是案板上长着毛刺的小青虫。

然后余哲宁说话了:“劳驾,端一杯水给我。”

这句话可以说解救了她。

“你第一天来,可以在我房间四处先转转。”余哲宁似乎不忍为难她,叹口气,“那个,真的不用那么紧张。”

贺屿薇的心怦怦直跳,她顺着直觉走到旁边的房间。

余哲宁的套房并不如外面装修得深沉华丽,但品味无可挑剔。这里有一个开放式的水台,她踮着脚尖,取下悬挂的玻璃杯,按了那一台复杂的净水机按钮的蓝色按钮,成功地倒了杯水。原本想直接端出去,又看到旁边琳琅满目的进口咖啡和茶包。

她把两片柠檬茶包也握到手里。

余哲宁还在刚刚的位置静静地坐着,俊朗的侧面,却有一丝丝宁然的寂寞。他对着很大的液晶电视,但没有打开看的意思。

贺屿薇将水杯搁在那橡木的茶几上,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她垂着头,尽可能慢的做动作。

他礼貌地道谢。随后,她轻轻地说:“还有其他要我做的事情吗?”

余哲宁反问:“你会做什么?”

贺屿薇的嘴张了张又闭上,她每次这么做的时候,丽丽都评价这样子比实际更傻。“我可以学着给地板除尘,还可以熨衣服。”她说,这是墨姨刚刚说过可以帮着做得家务。

没有回答。

贺屿薇觉得自己光是存在就显得很笨拙。她迟疑了下:“如果你现在想一个人静静,我就不出现在你的眼前。如果你有事,叫我一声,我就会过来。”

余哲宁笑着说:“哈哈,不止是我喜欢安静。你也是吧。”

贺屿薇和余哲宁虽然当过同桌,但他俩也曾经创下足足两个月共同去补习,彼此根本不主动说话的记录。

老实说,贺屿薇觉得自己不说话是常态。把一罐飘柔洗发水摆在眼前,她都能沉默研究一下午,爷爷奶奶总痛心地说,把这精力用在学习上多好。

但余哲宁不是。

大城市来的转学生,样貌英俊,成绩好,从第一天就围绕着“王子殿下”的高贵氛围。可他却很讨厌献殷勤的女孩子,虽然礼貌待人,但似乎不想交朋友。

两人第一次的对话,是余哲宁在收拾书包时不小心掉出一张老照片。

贺屿薇当时帮他捡起来,黑白照片上是一个极为优雅的老太太。她潜意识里以为这是余哲宁的亲人。

她小声地问:“是你奶奶吗?”

余哲宁闻言沉默了会,说对啊。

贺屿薇细看照片后真诚地说:“你长得和她很像。”

余哲宁忍俊不禁。那是民国才女张充和的照片。高中历史课需要做一份简报,他打印了一张黑白照片夹在书里,仅此而已。而贺屿薇在三天后知道真相,她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无地自容。

余哲宁看着高中时的女同学。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对不起,我也是今天上午才知道你要来我家工作。”他说,“说真的,你不是被我哥逼着来的吧?”

贺屿薇斟酌了好一会,才谨慎地回答:“你哥哥说让我照顾你,在此期间,他会管吃管住,我还会得到一笔报酬。但放心,等你的伤好后,我会把钱退回去。”

余哲宁反而愣住。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同学,照顾你不应该收钱。”她认真地回答。

房间里响起吃吃的笑声,余哲宁甚至需要挺直腰才能止住笑声。而贺屿薇在窘迫中终于首次抬起头,男生久违的笑声依旧动听,但她说错了什么吗。她……不想显得自己很蠢。

余哲宁笑完后再次打量她:“那天晚上我叫你,你没有理我。”

他提起了旧事,贺屿薇再次低下头:“我那天在工作。”

“你现在也是工作,为我哥工作。所以应该拿报酬的。我哥很有钱。”他自嘲地说,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就突然不见了,“我其实要谢谢你来照顾我,毕竟,我哥原本想把我送到海南疗养院。真的是受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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