帽儿胡同这边的宅子早就收拾好了。
宅子不大,前后两进,虽说不是很宽敞,但安宁和小可母女住着还是尽够的。
到了地儿,苏总管就和孙小可说:“这地界不错,就是房子有点小,等过段时间爷爷把我那五进的大宅收拾出来给你住啊。”
孙小可赶紧推辞:“不用了,房子太大我住着害怕,这个就很好的。”
可不是很好么。
以前孙家那么些人住的房子加起来都没这个大。
说是两进的宅子,可其实是大两进,不光是主路上那两个院子,边上还有东西跨院,后头还带着一个小花园呢。
宅子是典型的北方的四合院的格局。
前院有门房有倒座,边上带着马房和下人房,正房和厢房归置成了书房以及待客用的花厅啥的,后边一进就是家里人起居的地方,同样有给丫头住的倒座房,正房是安宁和萧元的住处,厢房给孙小可住,东跨院比较小,弄成了厨房,西跨院暂时没人住,做成了库房。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有几十间屋子了,之前在孙家,家里那么些人,也不过十来间屋,和这个一比,差的天上地下。
从第一进走进去,就能看到这屋子处处都透着精致。
书房里的书架书桌什么的全套都是紫檀木打造的,文房四宝都是古物。
再后边,到了二进,孙小可的房间那收拾的叫一个漂亮。
苏总管特别得意的说:“这个是许嬷嬷帮着收拾的。”
孙小可进来一看就爱上了,看着哪哪都好,好些东西精致的她都不敢去动。
苏总管很豪气道:“只管用,用坏了爷爷那里还多着呢,不说爷爷,便是你的叔伯哪一个没点家底,改日让你爹带你拜见他们,别客气,直接就和他们要见面礼,小崽子们攒了那么些东西也没个后,不给你给谁。”
孙小可抿嘴笑了笑。
她都有点不敢接话了。
倒是安宁痛快:“我替我们小可谢谢您了。”
随后,安宁和萧元去看他们的房间,苏总管拉着孙小可单独说话。
来的路上,安宁已经嘱咐好孙小可了,对着谁也不要说在孙家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安宁心里清楚,像苏总管这样的人要是知道孙家苛待了孙小可,生气之下指不定要搞孙家,他一出手,孙家家破人亡都是好的了。
孙家就算对安宁母女再不好,可当年到底还是庇护过她们的。
再者就算看在孙大牛的面子上,安宁也不会对孙家怎么样的。
到底孙大牛对薛安宁有活命之恩,对孙小可有养育之情。
这人啊,不能光记人家的坏处不记恩情。
孙小可也是明白事理的。
苏总管问她以前过的怎么样,她就只说好,没说过丁点不好。
苏总管问她怎么那么瘦,她笑着说:“您去我们那边看看,哪个姑娘不瘦啊,这不是吃不饱饭么,我这还算好的了,有的比我还瘦呢,瘦的都脱了相。”
她这么一说,苏总管就不好再往下问了。
之后爷孙俩就开始说悄悄话。
苏总管问孙小可喜欢什么,问她想不想读书,还说过段时间给她找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一些本事。
孙小可和苏总管说起她在乡下时碰到的好玩的事情,比如说抓鱼钓虾,比如说摘野菜野果,还有和一些小伙伴们是怎么玩的。
苏总管也是乡间出身。
只是他懂事的时候就已经进宫了,活了这么大年纪,对于乡下的事情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如今听孙小可提起,他越听越有趣味,这一老一小的手拉着手还约定了初冬的时候一块套麻雀,开春一块去挖野菜。
苏总管走的时候脸上带着笑。
这就很难得了。
他回到宫里,一回来就跟承庆帝消假。
承庆帝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在外头必然是很开心的。
“怎么着,见着孙女就那么高兴?”
苏总管起身,看看承庆帝的神色就知道他必然渴了,赶紧倒过一杯温茶捧上去,小心伺侯着:“奴才那孙女真真的好,小姑娘长的漂亮,嘴巴又巧,和我那儿子长的活脱脱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就是在乡下吃了很多苦,看着黑了点瘦了点,不过这都不重要,以后能养回来,最主要的是和奴才亲近,一口一个爷爷的叫着,奴才这心里啊,比吃了蜜都甜。”
承庆帝有心和苏总管开个玩笑:“可不亲近么,你好东西那么多,小姑娘叫几声就能哄出来,这买卖做的一点都不亏,你可得小心了,别让你孙女把你的东西都哄了去。”
苏总管叹了一声:“奴才一辈子攒的东西也不少,奴才怎么都用不完的,您说,不留给小辈留给谁啊。”
承庆帝看苏总管这么怜惜小辈,再想着他那个孙女孝顺懂事,不由的想到他几个糟心的儿子。
他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这话也对,忙忙碌碌一辈子,挣的那些个可不都得分给那些小崽子们,你就好了,统共那么一个孙女,不用发愁给的多还是少,朕……唉,子孙多了也是烦恼。”
苏总管低头。
这话得怎么答呢。
那可都是皇子皇孙的,一句话说不好,就是得罪人的。
他也明白,承庆帝这是为了皇位继承的事情苦恼呢。
如今承庆帝儿孙好些个呢。
大皇子是太子,是正统的继承人,但是大皇子出身有点不太高,为人也迂腐懦弱。
二皇子为贵妃所出,出身好,也很勇武,但只有为将,不能为帝。
三皇子有些残疾,生下来便是六指,哪里坐得上那帝位。
四皇子看着还好些,做事情认真,且为人忠孝,只是陛下对他的母妃有些心结。
下头五皇子六皇子之类的不是年纪小,就是贪玩不好好学。
这么看来看去的,还真挑不出什么合适的人。
尤其是最近两年,大皇子娶妃生子,二皇子也生了个女儿,这两位自认为成年了,也成家了,斗的更加频繁。
想着这个,苏总管都替承庆帝头疼。
他不好说皇子如何,就开始把话岔开:“儿孙多也有儿孙多的好处,起码不用愁他们嫁娶的事情,总归那么些个呢,又都是天家的金枝玉叶,嫁娶的不好弃了就是,奴才如今可愁着呢,奴才这个身份,奴才儿子那个身份,奴才的孙女以后可不好找婆家,这高不成低不就的……找个正经人家,又要被嫌弃,外头那些人骂的可难听了,奴才心里都明白着呢,这阉狗难当,阉狗的孙女往后也难啊。”
他这一句话,让承庆帝心里都难受了。
承庆帝出生不久,苏总管就到了他身边。
这么些年,主仆两个嗑嗑绊绊走过来,其间遇到了多少风浪,可都是苏总管陪他一起扛过来的。
承庆帝是个重情的,在他心里,苏总管就是他的家人。
说句不甚好听的,苏总管比他的儿子都更加可靠可信也重要一些。
见到头发花白的大伴这样伤感,承庆帝心中也沉闷的紧:“谁敢说大伴的不是,朕必不饶他。”
苏总管赶紧笑道:“奴才也不过发几句牢骚,年纪大了,难免话就多点,真说起来,能陪着陛下一路走过来,能得陛下看重,就是奴才最大的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