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焕云相当意外自己的举动。
看着一双眼里闪过不少思绪的季央,他无奈得直想扶额。
这绝对是他叔叔的锅!
父母走得早,他是叔叔和叔父一手带大的,那俩在家腻腻歪歪是常态,餐桌上他吃的是饭吗?明明是狗粮!都结婚多少年了还跟热恋小情侣似的,要不然他也不至于大学一毕业就正式搬了出来。
爱护视力从远离秀恩爱夫夫俩做起。
他从小看得多了,耳濡目染,喂口菜再正常不过,见季央没好好吃饭,他这是下意识地随手就来。
只是没等他收回手,季央就快一步咬住了那块儿春笋,见他没松筷子还歪了歪脑袋递了个疑惑的眼神过来。
他的目光微沉了沉,三秒后才松开。
季央咽下春笋,手托着脸颊,笑道:“我怎么觉得这笋比刚才吃着更好吃啊。”
他其实是要拒绝的,但又发现梁焕云的表情不太对,似乎想起了什么的样子,总之愣完之后挺放松的。
应该是没少对小情人这么做吧。
既然对方不介意,那他矫情什么,对方要唇吻要d,他都不会拒绝,还怕共用一双筷子吗。
他不反感梁焕云。
在第一筷子之后,梁焕云也认了,他这是真的给自己惹了个小祖宗回来,麻烦人得很,但十分可爱。
那就行了。
他放下筷子,挪了挪椅子靠近了些,把饭后甜点端了过来,拿起叉子问道:“那再吃两口?别的不想吃算了,蛋糕可以吗,这么大个人了跟吃猫食一样,身体能好吗。”
嗯?
季央看看那份草莓酸奶慕斯,再看看梁焕云,喂东西上瘾了是吧,他怎么瞧着大佬还挺乐在其中的?
行,可以,没问题,大佬高兴就好,他乐得不用自己动手,省事儿了。
他乖乖地靠过去,手臂挨着人家的手臂,轻笑道:“那……最多就能吃一半哦~吃多了不舒服。”
“行,”梁焕云喂了一块儿蛋糕过去,“你自己估摸着,别勉强。”
而回应他这句提醒的是季央软糯糯的一嗓子“好~嗷——”
看着眉眼弯弯吃得开心的人,他跟着翘起了嘴角,现在他有点能理解家里长辈之间喂来喂去的腻歪劲儿了。
说是最多吃一半,但饭后甜点分量很少,又是酸奶的,季央吃了一多半才摆摆手示意不吃了,最后对方吃饱喝足了靠在自己肩上眯起眼打盹,跟只懒洋洋的猫咪似的,可可爱爱四个字不足以形容。
他心情好,尽管平时不喜欢甜食,还是把余下的蛋糕给吃掉了。
是很甜。
季央这几天确实累了,稍微一放松就觉得更加困倦,不过歪打正着的,他在回程的车上睡着了,意外地没感觉焦躁。
到公寓后他跟梁焕云商量了下,还是对方先洗,然后他美滋滋地泡了个热水澡,躺床上后堪称是秒入睡。
季央睡得香香沉沉,梁焕云却有点睡不着。
他把人抱在怀里,满满当当的抱了个满怀,很合契,比抱着各种玩偶舒服太多了,感受着对方轻微缓和的呼吸,体验非常奇妙。
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轻轻抚摸着季央微微凉的发丝,半晌才关了床头灯闭眼睡觉,不过真的睡着已经是后半夜了。
季央这一觉睡很舒服,床垫舒服,大佬的怀抱舒服,早上爬起床可谓是神清气爽,电充了满格。
而梁焕云今天还在床上,俩人又叨叨着闲聊了会儿对方才先一步起床离开。
听到关门声,他悠哉哉地打了个哈欠,摸过手机翻看消息,顺手拉黑了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看内容就知道是宋思远,这还没放弃,不知道借用了谁的手机。
随后他打开某博,点进跟他互换了身份的那位小少爷——谭钰的主页,最新一条动态就是在跟男友秀恩爱。
谭钰大三大四就开始拍戏了,据说是喜欢演戏,家里就由着对方去当了演员,挺好,想做什么就做了,现在粉丝不少,至于作品么,没他看得上的。
他倒是很好奇,如果去掉谭家小少爷这个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的身份,谭钰还能在娱乐圈吃得开吗?
他的手指机械地滑动着屏幕,看着谭小少爷跟粉丝们的互动,看着那些尬得人脚趾能抠出一座大别野的夸夸,他只觉得讽刺又好笑,营销什么真爱cp呢,真以为跟他的渣渣前任邓高瞻是真爱?
不不不,姓邓的只是看中了谭家。
跟邓高瞻相处半年,他对这位多少有些了解,什么喜欢啊爱啊,左右不过是出于利益的考量。
他盯着屏幕,微微眯起眼,高调好啊,越是高调,真相揭穿的时候才会摔得更疼。
谭钰是相信真爱的。
等着。
他放下手机,仰靠在床头,盯着吊顶陷入了沉思,再缓缓,等公司这边发展发展,他就能腾开手去当一回演员了。
谭钰入圈后的资源得天独厚,演的全是主角,他偏要演个配角。
在对方自以为擅长的领域里实现碾压,还是配角对主角的碾压,才足够畅快。
他的演技他自己清楚,要不过关,他哪儿能长到这么大,当然了,他没打算跟谭钰选一部戏,还没那么想不开地要跟厌烦的人天天见面。
他们俩出生时就被人为调换了,这个层面来说谭钰一样是无辜的,但他没办法用平常心看待对方。
根本做不到。
不过他没想着要戳穿彼此的身份,自然用不着太过打扰谭家,他要报复的主要是季家父母,林欣彤是始作俑者,是一切的根源,季博平是后来的加害者,一个都跑不了。
至于当演员针对谭钰么,当然是因为他对林欣彤有执念。
对方什么都知道。
他要让他的好母亲清楚地明白,即便没有那么好的成长环境,他一样很出色,远比在谭家那个蜜罐子里长大的谭钰更优秀。
季林两人的亲生儿子才是像生父那样没多大本事的草包,环境再好也照样长歪。
所谓的不蒸馒头争口气,这口气出了,让做了错事的人用余生去赎罪,他就甘心了。
又缓了缓他才起床,这会儿是真吃了两颗糖,早起没吃东西他血糖有点低。
说起来自从跟梁焕云同居,他俩都没在这里吃过饭,想到这儿他就去厨房里溜达一圈,果然,从冰箱到橱柜,除了酒水饮料,那是空空如也。
他笑了声,说不上来是自嘲还是什么,还指望梁大佬那样的人会自己做饭?
想什么呢。
路上他在经过的便利店买了早餐,随意凑合几口就放下了,没什么胃口。
到公司后投入工作他就没心思胡想八想了,中午本来是要休息会儿的,结果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他的渣滓前任邓高瞻。
他靠在扶手椅里,左边转转右边转转,任由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一直响,直到第三通电话时他才卡着自动挂断的节点接了起来。
他没拿起手机,挺沉的,费劲儿,直接点了免提,语气闲适道:“邓总裁可是个大忙人,今天怎么这么有耐心地给我这个小角色打电话了?”
“……故意不接是吧?”
“是啊,邓总要不乐意就直接挂了吧?反正我挺忙的,没时间跟你废话。”
“……你怎么回事儿?”
季央看向手机屏幕,“什么怎么回事儿?我这么跟你说话怎么了?有问题?”
“你以前不会这么跟我说话。”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以前我不过是配合而已,现在的我才是真的我,你不习惯?接受不了?要么忍着,要么——滚。”
“季央!”
“我怎么了?”
“你别觉得自己开了家公司就多厉害,做出成绩来才是真本事,我看你也就这点儿花架子,要不了多久就原形毕露了!”
季央满不在乎地笑了声,透着倨傲和冷厉,“我是真有本事,还是装的有本事,你往后看着呗,看看自己的识人不清有多离谱。”
等了几秒,他只听到那边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气得不轻,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也是,他以前多乖巧多听话啊,一句反驳的话都不会说,更别说揶揄讽刺了。
他没放过对方主动打电话的机会,继续道:“你是真的闲,不用去哄着谭家的小霸王了?那性格那脾气,啧啧,不好伺候吧。”
“他再不好相处也比你强!”
闻言,季央的眼神冷沉得好像结了冰渣子,“强在出身和家世吗?”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和突然挂断的电话。
看着屏幕暗下去,他又转了个方向望向落地窗外,心情不算好,但也不那么坏。
把邓高瞻噎得说不出话还是头一次,对方今天不想承认拜高踩低不要紧,走着瞧,他要让求财求势的人一个子儿、一点好处都落不着,还倒贴。
邓高瞻这边,挂断电话后脸色铁青。
他本来只是听人说季央弄了个公司搞AI相关的产品,打电话就是看热闹的,他根本不信平庸怯懦的季央能做出什么成绩。
但他没想到对方的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电话那头的好像是个陌生人。
冰冷,凌厉,高傲,锋芒毕露,不留情面,还会怼人,这对他来说都是以前没感受到的,真要说起来……这性格挺带劲儿,比原来没棱角的怂包软蛋有意思多了。
走着看?那就走着看,他倒要看看被自己丢掉的草包能翻起什么浪花。
季央一天工作下来,身心俱疲,回家途中去吃了顿简餐,味同嚼蜡,没滋没味的,要不是还要熬几年,他都懒得动嘴巴。
陪着季央一块儿吃晚餐的司机李哲看着自个儿的雇主,想起来了家里五六岁的小闺女,这食量还没小孩子大。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提醒道:“再吃点儿,你这营养也跟不上。”
季央面无表情地吃掉最后一口鱼肉,“差不多就行了。”
季央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李哲知道这是不想在吃什么吃多少的问题上多说。
上了车之后他转了话题,道:“我家囡囡最近喜欢上了画画,给家里墙上都画了不少,不过她高兴嘛,随她去吧。话说回来,跟着你几年了,也没见你喜欢什么东西,你现在要是有时间,工作之外也可以放松下嘛。”
季央仰靠在后座闭着眼养神,知道李哲是在为他考虑,但这份情他领不动。
半晌,他开口道:“忙完了一个人静坐发呆就挺好的,最多再看个电影,没别的了。”
他提不起其他的兴致。
李哲扫了眼后座半隐在阴影中的季央,无声地叹了口气,这说到底还是喜欢……不,不如说是习惯了独处。
想到对方最近新结识的那位大老板,他虽然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能这么快同居,大概处得还行?反正不会比住在季家处境更差了。
跟季央相处时间长了,季家的事儿他多少知道些,这孩子不容易。
只希望一切都好吧。
季央累得很,靠在这儿却睡不着。
说到爱好,他没什么特别的爱好,钢琴、高尔夫那些都不算,全是季博平强制要求他学习的,他自己真喜欢的……收藏机械表算一个,表针转动的声音很有节奏,恒定不变的,听着总能让他得到一丝平静和安定感。
还有甜食和泡热水澡他也喜欢。
想到这儿他冷凝的神情稍稍松缓了些,回去泡个澡就早些睡吧,谢天谢地,梁焕云没想着做,那折腾的,肯定极其耗费体力精力。
他进门已经是九点多了,看到灯都开着就知道梁焕云比他早回。
走进卧室,他视线一扫就看到了站在外面露台上的人,只一个背影,峻拔又冷厉。
他缓步走近,想着跟对方打声招呼就去泡澡,但靠近后就直接看清了人家大佬在干嘛,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抽烟。
刚才离得远没看清楚。
他顿住脚步,可为时已晚,梁焕云已经察觉到了他的靠近。
他站在门边,没再往前,状似镇定地打了招呼,“今天挺早,你先洗?或者我先去泡个澡。”
梁焕云随意把夹着烟的手搭在栏杆上,偏了偏头示意了下,“确实还早,不着急,过来抱。”
不要。
季央一点儿不想过去,他对烟虽然不像酒那么排斥,但真不到能淡然接受的程度。
这么一想,他真的毛病挺多。
他靠在门框上给自己找了支撑,无辜地眨了眨眼,“外面冷,我就不过去了,你要不洗,我就先去泡个澡,等会儿床上再抱抱。”
冷?
梁焕云微扬起眉眼,抬脚往隔着几米远的季央那儿走,六月初的天还能说冷?扯谎都没给说圆,然而,对方接下来的一句“别过来”让他更更更奇怪了。
不让过去?
话不说清楚,他就偏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