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回宫后不过两三个时辰,便收到了探子送来的信件。
她端坐在软榻上,歪着头,看着信件上的内容,越看,眉头皱的是越紧。
“你确定蒙古王子在京郊的时候,马匹腹泻,是绣轻采集草药救了马匹的性命吗?”
贴身宫女点了点头:“奴婢文绣轻从前的老家问了,周围的邻居都是这样说的。说绣轻真是好福气,蒙古王子送了她一套宅子,让他们家都搬了进去,足足三进呢!”
皇后闭了闭眸子:“口耳相传,人云亦云就变成真的了。”
宫女皱眉:“娘娘怀疑这件事情是假的?”
她觉得皇后在面对纪晚榕的时候,有一种敏锐的直觉,或者说,是一种超乎寻常的笃定。
她能知道纪晚榕的能力,猜测纪晚榕的想法,对她时刻保持警惕。
这种警惕就像是刻进了她的血骨里,仿佛她们在从前就已经交过手。
“街坊邻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文家新买的宅子上,还有就是文绣轻本来会的医术。而有人亲眼目睹蒙古王子和文绣轻接触吗?并没有。”
皇后将手中的书信放在了方桌上,又揉了揉酸涩的眼眶。
“那街角卖绣品那次呢?是有人看见蒙古王子不慎撞到了绣轻的摊子。”宫女继续道。
“你问的那些人是之前认识绣轻的,还是蒙古王子的爱情故事传出去之后,才出来作证,他们看见过现场的?他们看见的不过是蒙古王子撞到一个民女的摊子罢了。”
“阿慎,人总是喜欢凑热闹,也最会想象,可……爱究竟是什么?”
“所有的爱都和纪晚榕策划的这场骗局一样,都是假的。”
阿慎听到这里,有些心惊,她从皇后口中,知道有人是能通过催眠洗去记忆。
却没有想到有人既然能控制人心,给人添加上一段莫须有的记忆,几乎能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若是用这种招式控制了天下人……
那皇后娘娘的心愿……
皇后看着宫女阿慎变幻莫测的脸,突然笑了:“你别以为这样,纪晚榕就有多神。这不过是曼德拉效应,还是那人教会我的。”
“她是很神,可最后,还不是死了吗?死在了本宫的手底下。”
皇后朝着阿慎一笑,那轻飘飘、阴森森的声音,叫阿慎浑身又是一个激灵。
阿慎已经在皇后身边呆了一年有余了,可单独与皇后相处的时候,总会被那股腐朽、了无生气的感觉吓到。
就仿佛眼前的人,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浑身散发着腐烂的味道。
皇后说完这话,便施施然从榻子上站了起来。
她微笑的招了招手,从姑姑手中接来熬制已久的参汤,缓缓朝着门外走去:“许久没有去看过陛下了,那今日便去看看吧。”
皇后出了养心殿的当晚,墨桀城就被皇帝紧急的召唤进宫中了,同样被紧急召唤进宫的还有纪晚榕。
等高公公将消息送到谢宅的时候,纪晚榕瞧着高公公的脸色,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等纪晚榕乘坐着马车,赶到宫门口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墨桀城颀长的身影。
他身边站着重舟,手上还牵着一匹马,看样子是在特地等她。
入了宫便不能再坐马车,纪晚榕瞧着他的背影便拎着裙摆下了马车。
墨桀城虚虚的扶了她一下,还没有等她开口,便听见他低低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父皇现在很生气,在父皇发怒前,母后曾前往养心殿。”
纪晚榕听见这话,心中不是很诧异,可还是转过头看了墨桀城一眼,看见的就是墨桀城低垂的睫毛。
“抱歉,是本王连累你了。”
纪晚榕缓缓抽回了自己的手,又往前走:“不是你连累的,是我自己选择要这么做的。”
“皇后她,小时候便待你不好吗?”
墨桀城小小的沉默了一下,高公公瞧见两人这副样子,双手负后,识趣的往前走。
墨桀城抿了抿唇,才声音低低的开了口。
“不,一开始还是好的,只是墨钧枫出生后,一切都变了。她不再关注本王的一举一动,而是将本王安置在偏殿。甚至当她误以为本王要伤害墨钧枫的时候,狠狠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纪晚榕一怔,随即又抬起头来看他。
墨桀城仍旧是垂着眸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一切都云淡风轻:“她说,墨桀城,你为何要害我儿?”
“那是一个雨夜,本王记得很清楚,在本王五岁的时候。”
纪晚榕眼皮一跳,心中的那抹猜测是更加的叫她确信,她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墨桀城低头看着她:“怀疑什么?是本王生性恶劣,不得人喜爱罢了。”
纪晚榕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墨桀城这话说的倒是对,但是看他现在这样伤心,倒是不敢说。
她盯着墨桀城那张有些抑郁的侧脸,陡然想起了从前在寒王府的时候,丽贵妃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还有她昏迷在床榻那次,看向丽贵妃的面相时,丽贵妃命中应该是有子嗣的。
“你觉得相比皇后,丽贵妃对你怎么样?”
纪晚榕语气中含着几分试探。
墨桀城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没有想到纪晚榕突然变得这样关心他。
他沉思了一会儿,刚想要回答,却听高公公尖细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寒王殿下,清辉县主,前面便是养心殿了。”
“陛下此刻很生气,两位可是要警惕些。”
高公公说完这话,便抬起手,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
等纪晚榕和墨桀城一迈进门槛,便看见一个雪白的茶盏几乎是朝着两人的门面袭来。
纪晚榕呼吸一窒。
墨桀城眼疾手快的握住纪晚榕的双臂,又拉着她侧身一躲。
那茶盏才砰得一声,摔到了石砖上,冒出了袅袅的白烟。
“放肆!罪妇纪晚榕给朕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