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木生的枪口对准红毛鸡的那一刻。
红毛鸡顿时脊梁骨一冷,后背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是从八九十年混过来的老炮,他见过很多生死,他知道人的生命有多脆弱。人都说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因为年轻人没有见识过,但红毛鸡见过很多。
他知道李木生敢开枪,李木生身上的人命有很多。
皇廷辉也吓了一跳,他也知道李木生的脾气,更知道李木生一旦上头,开枪杀人不过是一念之间。
他不想事情闹大,一个东湾的江湖大哥被枪杀在自己茶楼,以现在的严打氛围,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产业就要经受严峻挑战。
而且,他和红毛鸡的关系不错。
他赶紧说道:“木爷,木爷,阿鸡是有点糊涂了,我知道小塘家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找小塘,当面对质。”
“阿辉…”红毛鸡侧头看了皇廷辉一眼。
皇廷辉瞪了红毛鸡一眼,事已至此,先保住命才说。赵小塘那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走一步看一步。
李木生当时将枪口往皇廷辉这边一转:“赵小塘家在哪里?”
皇廷辉心里怒骂一声疯子,他妈的,属野狗的吗?
他吞了一口口水,说:“住中坜,凤凰新村牌坊。”
李木生用枪口点了点皇廷辉:“把手机交出来,不许通风报信。”
皇廷辉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他一句话都不说了。
他以后也不想和李木生这样的疯子打交道了。
刚刚还在一起喝茶,甚至才结束拉力赛,结果转过脸就持枪相向,这是正常人类吗?这简直是狼崽子。
李木生接过手机,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他打了个电话:“把十虎召集起来,30分钟内到中坜凤凰新村牌坊集合。”
东湾这边流行‘粤东十虎’的传说,前一代有方世玉、洪熙官这些,后一代也有黄飞鸿、黄麒英这些耳熟能详屡屡被搬上电视荧屏的人物。
所以混黑的也喜欢搞自己的十虎,李木生的十虎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打手,不是退伍军人,就是武校生,还有两个从小练散打的。
李木生将十虎出动,赵小塘在劫难逃。
红毛鸡紧绷着脸,皇廷辉也是心生骇然。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而且都混到了很高的位置。但今天见到李木生这幅作态,才晓得江湖可以险恶到什么程度。
三人出了门。
李木生押着红毛鸡坐后排,皇廷辉被安排开车。
赵小塘回到老宅,他家房子是后盖的,是一栋欧洲风情的别墅,外墙全部是大理石干挂,加上气势恢宏的罗马柱,非常气派。
这是7年前盖的,鸡哥自家的房子都没盖,就先把赵小塘家的房子给盖好,还帮他把前前后后邻居家的地皮都买了下来。
说以后等二哥出来,再盖一栋。
红毛鸡总是对赵小塘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赵小塘父亲经常说红毛鸡是讲情义的人。
“喂,兄弟,你回去吧。”
赵小塘走到李新天的车旁,说道:“你跟在这里也没有用,回去和苏局说,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
李新天没有和赵小塘说话,他裹了裹衣服,直接将车子熄火。他走下车,对赵小塘说:“如果你知道我是谁,你就会明白你自己有多幸运。”
“你是谁啊?中北海保镖吗?”
赵小塘丢了一声,他从口袋里扔给李新天一包烟,说:“明天我父亲过生,你要是没回去,就一起过来喝杯水酒。”
说着,他哼着歌往回走去。
回到家中,二嫂、两个侄子,还有小妹在大厅为明天的酒宴装礼品,墙角摆了一大堆。
母亲走过来:“小塘,阿鸡也真是的,我们家这么大的地方,三叔就是现成的厨师,去鸿运楼摆酒,不是浪费钱吗?”
赵小塘笑了笑,说:“鸡哥喜欢热闹。”
“小塘,你们赚了钱也要省着点花。”
“知道了,妈。”
赵小塘笑了笑,他走过去问大哥留下来的两个儿子:“阿麒、阿麟,最近功课怎么样?”
“阿叔,都还可以。”
“阿叔,我是全年级第七,哥哥是全年级第五。”
赵小塘很高兴,他从腋下的腰包里拿出一叠钱,递给他们:“囔,这是小叔奖励你们的。你们要好好学习,将来啊,当医生也好,当科学家都好。”
“阿叔,我想开发游戏。”
“也很好,加油!”
“阿叔,你给我们的钱已经很多很多了。”
“存着。”
“这些年阿叔、鸡叔给我们的钱,我们都存起来了,都能用到读大学了。鸡叔还给我们买了房。”
“你们好好读书,长大以后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对我对鸡叔最大的回报。”
“嗯。”
“好孩子。”
赵小塘摸摸他们的头,又给二嫂一笔钱。二嫂没有孩子,但是二哥进去后,她一直没有离开赵家。
一方面是鸡哥不准,另外一方面鸡哥对她很好,每月都给她开人工,还告诉她,一直都有在给二哥找关系,二哥的减刑报告已经递上去,最多再过十年就能回来。
二嫂有钱有闲,没有理由不留在赵家。
就算再嫁人,未必有现在舒服。
而且以红毛鸡在东湾的影响力,谁敢娶她呢?
赵小塘然后去卧室找老头子,老头子坐在床边,低头捧着一张老照片,是赵家的全家福。
老头子三儿一女都在,那还是1990年的事情了。
现如今,赵大军判了死刑,赵小军又去坐牢。如今只剩下赵小塘和赵小菊还在身边。
早过去几年,这栋房子没有盖起来之前,村里的人都笑话他。
现在虽然也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看着这一栋全村最好的豪宅,他们也显得没有那么大声了。
“小塘。”
老头子抬起头,他是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民,他勤勤恳恳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将三儿一女拉扯长大。但如今年过古稀,身边却只剩下一儿一女。
内心的酸楚,绝不是眼前的锦衣玉食所能弥补的。
赵大军被抓的时候,他一夜白头。赵小军被抓的时候,他哭瞎了一只眼睛。
如今他抬起头,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泪痕,他看着赵小塘:“小塘,你能不能不去阿鸡那里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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