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娩

李令仪看着那些飞琼, 没来由地心生不安,想起微微,越发难安, 待宋珩拜过神像、祈福完,从殿中出来时, 拧着眉提醒他道:“这雪下得奇怪,我这心里不大安稳, 许是音娘出了什么事,你快些回去。”

满天雪片飞扬, 大如鹅毛。宋珩闻言,几乎是顷刻间变了脸色, 浑身的酸乏和寒凉都抛至脑后, 忙不迭往山下而去。

跪上山极为不易,这会子下山也没好到哪里去, 两条腿因为跪得太久, 身上又湿又冷, 极难聚力,几次差点从石阶上跌下去。

源源不断的飞雪落到他的衣上、发上和长睫上, 凝成薄薄的霜。

太冷了, 双腿犹如灌铅, 每挪动一步都是那样艰难。

恍然间想起某一日的清晨, 经他磋磨许久的女郎离床后有些奇怪而缓慢的步子,她那是的腿必定也是酸乏无力的罢。

她一早就吃过不知多少回的苦, 他这会子才得以体会一二。

“吾愿折去寿数, 望神官赐福吾妻,佑其平安。”宋珩下山之时,不断在心中默念这句话。

他心中担忧紧张, 行得很急,较来时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来至山脚下,张内侍已命人备了龙辇,宋珩来不及思考如何回去,就见一个黄门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大口喘着粗气往地上跪了,禀告道:“奴拜见圣上,皇后殿下她,将要分娩了。”

分娩二字传入耳中,宋珩全无喜意,只有担忧和害怕,嫌乘辇太慢,骑上来时的青骓马,朝大业殿疾驰而去。

他身上的衣物本就是湿的,彼时骑在马背上的,那些风雪仿佛更紧了,刀剑刻骨般地落在皮肤上,冻得他嘴唇越发乌紫。

太皇太后那处得了消息,亦是着急忙慌地往大业殿而来。

偏殿中,太皇太后神情凝重地坐在太师椅上,心中不甚宁静,连续不断地拨动手里的佛珠,仍是难以令心绪平复。

她素日里瞧着皇后的胎大,心里早有预设,倘若皇后果真难产,保大保小,当有决断才是。

杨筠在施晏微被扶回床上后便被秋霜抱了出去,她分明在阿娘面上瞧见了痛苦的表情,当时说什么也不肯走,只在秋霜怀里不住挣扎,秋霜耐心同她解释许久,道是她阿娘肚子里的阿弟阿妹很快就要出来了,医师们要在里面帮阿娘将阿弟阿妹放出来,不能让她瞧见。

这样的说辞果然哄住了杨筠,然而随着殿中女郎因为痛苦发出的吟声和哭声,杨筠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只在殿门外守着,隔着门唤了许久的阿娘。

直至宋珩骑马来到此间,杨筠一见着他,再难抑制心间的焦急和害怕,原本兜在眼圈里的泪珠滚落出来,上前欲要抱住宋珩的衣袍,“阿耶,你总算来了,阿娘她要放阿弟阿妹出来,她在哭...”

宋珩一身的水气和寒气,怕过给杨筠,忙避开她,强压着心疼和恐惧的情绪,安慰她道:“珍珍乖,阿耶知了,阿耶身上太冷,你莫要离阿耶太近。”

秋霜闻言,这才瞧出他身上的衣物单薄又奇怪,似乎已经有些结冰,就连发上也全是冰碴和积雪。

“大业殿中还有圣上的衣物,圣上先换身衣裳罢。”

宋珩额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血迹亦已干涸,浑身早冻得麻木,一身狼狈之态,顾不得去答她的话,只问皇后怎么样了。

“产婆和女医说,才刚开了两指不到,约莫还要些时间。”

宋珩欲要进去产房陪着她,怕身上的寒气会过给她,暂且强迫自己不要去听屋里传出来的声音,按捺住冲进去守着她的心思。

勉强应下秋霜的话,自个儿进了正殿去寻他的衣裳,待将衣物和鞋袜换好,净了面,拿巾子擦完发,步履沉重地踏出殿门。

此时,得张内侍之令的宫人也赶到了此处,呈上大氅、手炉和姜汤。

秋霜怕他着急皇后殿下顾不上他自己的龙体,忙上前语重心长地劝他道:“殿下和皇嗣还要倚仗圣上,万望圣上保重龙体,吃些姜汤暖暖身子。”

宋珩听了,这才接过那碗姜汤饮下,搓手取暖,至恢复知觉后,方去接黄门递来的手炉。

太皇太后在偏殿听见外头的响动,拄着拐杖出门而来,还不及出言唤他随自己去偏殿等候消息,就见几个宫人或跪或挡,不让他往产房里进。

“都给朕让开!”宋珩神情急切,冲着人厉声呵道。

那宫人倒是忠心,不惧性命之忧,冒死也要阻止他,只一味地劝他:“圣上不可,产房污秽,恐会冲撞了龙体,圣上万万不可进去。”

宋珩铁了心要进去,不过略一使力,挣脱开几人的纠缠,大手触上殿门。

正这时,就听太皇太后拔高音量,一声疾呵,“圣上不可!”

“天底下,岂有男郎进产房的道理。圣上心里即便再如何着急,试问这会子进去,又能做何?”

宋珩没有片刻的犹豫,回答说:“皇后将要产下的是朕的孩子,朕不能只在外头守着,朕要进去陪着她。”

太皇太后眼见他失了智发了昏,只怕难以劝动,为着逼退他,竟是出了下策,狠心往他心口上扎刀:“圣上可有想过,她这会子可想见你?”

宋珩闻言,手上的动作果有一瞬的停顿,然而紧接着,他还是推开了门,目光坚定地道:“即便她不想见朕,朕也不能留她自己面对生产这样危险的事。”

话毕,大步迈过门槛。

杨筠见状,也要跟他进去,宋珩蹲下身子,悉心安抚她道:“珍珍还小,有阿耶进去陪着阿娘就好,阿耶向你保证,定会让阿娘平平安安地出来可好?”

宋珩说得情真意切,加之有秋霜也在一旁劝她,杨筠这才肯作罢,红着眼眶点了点头,乖巧懂事地道出一个“好”字来。

床榻上,施晏微两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褥子,盆骨张开的痛楚迫得她泪珠与汗珠混在一起,沾湿鬓发,浸湿软枕。

郁金坐在床头的位置替施晏微擦汗,她因没做过接生的事,也不知怎么才能帮她,见她痛至此等模样,一颗心也仿佛揪在了一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宋珩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往炭盆旁站了一会儿,去了身上的寒气,将手炉搁下,这才敢上前去拿郁金手里的巾帕,极力用平静的语气与人说话:“你先去边上侯着,这里让朕来。”

产婆忙着看施晏微开了几指,加之宋珩不让往来送水和倒水的宫人出声,一时并未察觉到他进来,待听到他自称朕,连忙就要起身下拜。

宋珩挥手示意她们不必起身,吩咐道:“无需行礼,你们只管安心替皇后接生,待皇后平安后,朕定会厚赏你们,保你们的子孙后代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绝口不提皇嗣,只说要皇后平安。产婆立时便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她们从此刻开始就极力保大。

那口舌伶俐些的产婆为着吉利,还是将产妇腹中的孩子一并提及进来:“民妇必定极力保皇后殿下顺利诞下皇嗣。”

宋珩无心去听她说了什么,接替郁金的位置,拿巾子又替她擦一回汗,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安抚她,“音娘莫怕,我会一直在此处陪着音娘。方才我去了天佑宫,祈求神官赐福于你,佑你平安,音娘定会无事的。”

施晏微似乎已经痛得有些说不出话了,只能咬紧牙关,却还是抑制不住那些痛苦的吟声,眼泪亦是不住地从眼眶里往外掉。

不知那同意延续了多久,到后来,施晏微连攥床褥的力气都快耗尽,两手无力地搁在锦被上。

宋珩的情绪完全被她牵动,眼里亦有泪光,只是极力克制着罢了。

牵起她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里,一遍一又一遍地轻喃:“珍珍还在外头等着你。神官必会赐福于你,佑你平安。”

知道身前的人不是陈让,可他的手掌心足够温暖,感受到他在全心全意地陪着她,安抚她,给予她信心,让她不至独自面对分娩的恐惧……

心中虽然对他无半分动容,亦无法原谅他从前对她犯下的一切过错,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些做法并非全然无用,起码让她在心理这一层面上受到了鼓舞。

“珍珍和令仪,她们心中必定也,挂念着我,我会,平安的。”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随着产婆的一声开了八指,女医忙不迭上前查看,见产妇气力渐弱,开了方子叫人去抓药熬煮。

那药方的药引乃是一味人参。

宋珩让拿最好的使,记挂着她许久没有吃东西,怕饭食难以下咽,问过女医后,道是要吃粥、乳一类的流食方可,遂又叫去尚食局传一碗糖蒸酥酪送来。

待宫人呈了汤药进前,施晏微方开了十指。

深入骨髓的痛意不断袭来,饶是她这会子已经没了多少气力,还是疼得不住落泪,拿巾子擦也不顶用,宋珩见她如此,只觉心如刀绞,恨不能替她承担了这份苦楚去。

宋珩忍着眼泪,先端了那汤药过来,扶她稍稍坐起身子,轻声哄她:“音娘先吃些汤药,待会儿再吃些糖蒸酥酪可好?”

施晏微叫那痛意折磨得难以思考,只是艰难地点头,吃下宋珩喂到嘴边的汤药。

年长些的产婆顺着胎位抚她的肚子,又往下看,皱眉道:“孩子太大,站着生。”

另名产婆也曾助人竖着生过,因问:“吊巾子还是抱腰的好?”

“殿下不比常年劳作的农妇,腿上怕没有那样多的气力,不若两者结合着用,你去取吊巾来,扶殿下握住站好,再抱殿下的腰帮她聚些力。”

那年纪稍轻些的产婆听了,忙去取了一早就备好的吊巾来,往高处悬了,继而去扶施晏微起身。

施晏微肚里还有一个,加上身子发软沉重,使不上力,那产婆扶得费力,郁金忙要上前去帮,宋珩回过神来,抢先一步,叫那产婆让开一些,小心翼翼地扶她战起,两手搭在那悬挂着的巾绳上。

宋珩浑身有的是气力,那产婆索性撒开手,在指导宋珩如何抱她的腰后,从前引导施晏微自己呼气进气。

不多时,那碗参汤亦渐渐发挥效用,聚了些气力。

宋珩高她太多,屈膝太久,不免腿麻,便往床上跪了,如此交替着来,不觉已过了子时。

那年长些的产婆呼道:“殿下再用些力,已经能瞧见孩子的头了。”

施晏微实在累极痛极,似乎快要痛到没有知觉,不知自己究竟用没用上劲,耳边只有产婆的声音。

郁金端了一碗热粥送来,吹了又吹,直至温热,方才送至她唇边。

施晏微断断续续地吃了小半碗,又叫口渴,宫人闻言,忙去倒水端与她喝。

偏殿内,杨筠被秋霜哄睡,待她睡熟后,这才得空往产房里进。

郁金神色紧张地侍立在一旁,看了一圈,却不见圣上的身影,不由心生疑惑,圣上莫不是不忍见殿下这般吃苦受罪,回朝元殿去了?

纳罕间,忽见殿下身后立起一道人影,原来殿下身后还有人托抱着她的腰,且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圣上。

产房中的众人一夜无眠,数名宫人往返其间,不知用了多少盆水。

秋霜乃是宋珩择出伺候施晏微的,如今能在大业殿当差,有这样的体面,皆是受恩于圣上和殿下二人,轻声问过郁金,圣上可用过膳时,郁金摇头,道是她们得殿下关怀,都已轮流吃过些饭食,殿下用了些糖蒸酥酪和肉粥,独圣上还不曾用过什么。

话音落下,秋霜思量一番,壮着胆子上前,叉手施礼,提议道:“圣上许久不曾吃过东西,不若由婢子来帮殿下,圣上吃些东西歇一歇罢。”

宋珩自然不愿在这时候假手于人,何况他这会子满心满眼皆只挂念着怀里的人,哪里顾得上饿不饿,摇头拒绝。

“圣上即便不吃饭食,单喝两口水和粥也是好的。”

一边说,一边递了杯水过去,宋珩单手结果,以极快的速度喝完,秋霜便又低去一碗粥,宋珩怕耽搁事,另只手抱紧施晏微的腰,只敢草草喝上两口。

生产的过程不算顺利,好在并未出现难产的征兆和状况,至黎明破晓时分,天边的第一缕曙光泄出,泛起一片鱼肚白,婴儿的哭声传入耳中。

随之传来的,是下方产婆激动的声音,“恭贺圣上,皇后殿下生了,是个皇子!”

产婆拿剪子剪了脐带,将孩子拿沾了热水的巾子擦干净,再用柔软的绸布包好,先抱与施晏微看。

施晏微不过淡淡扫视一眼,旋即阖上双目,实在没有力气再站着,身子直往下坠,宋珩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唬得他连忙将人安置到床上,唤女医过来。

女医往她身下看了又看,确认没有大出血的迹象,又替她把了把脉,确认无碍后,方道:“殿下只是太累,圣上容她好好睡上一觉,调理几日,自然会慢慢恢复的。”

宋珩全程没有理会产婆口中的那句是个皇子,也没看孩子一眼,只动作轻缓地拿起被子盖在女郎身上,取来小凳子坐在她身边,定要将搭在那被子上方能安心。

产婆观他似乎没有半点看那孩子的心思,不免心生疑惑,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怕外头太冷,冻着孩子,遂将孩子交给郁金,脚下无声地退出产房。

太皇太后听见那道哭声,立时从浅眠中醒过来,这会子已经来到殿门外,与出来报喜的产婆打了个照面。

“如何,是皇子还是公主?”太皇太后神情急切地问她二人道。

圣人的生母去得早,宫中只有皇后和太皇太后,瞧她的穿戴气度和年岁相貌,便知她是太皇太后无疑了。那年纪轻些的产婆没开玩笑地朝人叉手施礼,“回太皇太后的话,皇后殿下生的是个皇子,母子平安。”

太皇太后只在听到生的是个皇子后,旋即握着佛珠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轻轻念叨了一番,后面那句母子平安,她却无任何触动。

二郎虚置六宫,那个女人诞下的孩子,将来必定就是太子无疑了。

太皇太后如此思量一番,才又问道:“皇子在何处?”

那产婆又答:“产房里面,皇后身边的贵人抱着哩。”

太皇太后瞥一眼身后的宫人,让赏她二人各五十贯钱。

她二人得了赏赐,自是下拜谢恩。

一时入了产房,郁金正抱着孩子哄,因杨筠在襁褓中时,她也时常会抱她哄她,故而对于哄孩子,算是小有心得,这才不一会儿,便哄得孩子不哭不闹,只是尚还保持着握脐带的姿势,浅浅睡去了。

太皇太后来至郁金跟前,瞧那孩子生得白白壮壮的,不由心生欢喜,笑眼弯弯地欲要去抱他:“好孩子,让太婆抱抱。”

郁金因着她曾那样对待施晏微和杨筠,心里对这位太皇太后的印象着实不大好,犹豫着要不要将孩子给她抱,然而就在太皇太后的手触上他的那一瞬,襁褓里的小人毫无征兆地啼哭起来。

“乖乖乖,不哭不哭,抱着你呢。”郁金借此机会迈开步子,在屋子里走动起来,再不给太皇太后接近的机会。

太皇太后见状,不禁想起杨氏女初回宫时,她曾做下的事,双眉蹙起,心说:那孩子莫不是只向着他亲娘,不肯亲近她这个太婆吗?

疏雨似是瞧出太皇太后的心事,扶着她的手,温声劝她道:“太皇太后这一晚上没怎么合过眼,还是先回去歇着吧,皇子健健康康的,正好睡呢,太皇太后等天光大亮了再过来瞧他也不迟的。”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心里才好受些,轻叹口气,无奈离了此地。

郁金见太皇太后离去,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方才她进来时,郁金差点还以为他要来抢走小皇子去徽猷殿里养着。

宋珩显然也是累极,趴在床沿处睡了过去,直至施晏微渴醒,掀动被子,宋珩方才惊醒,忙问她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

她这会子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尤其是下边,好似都痛得没有了知觉。

“我渴。”

宋珩听后,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你好好歇着,我去给你倒热水送来。”

片刻后,宋珩端了热水进来,吹了一会儿,与她说话:“女医说音娘此番吃罪受累不小,不仅要吃汤药,还要敷药,待会儿我喂你吃过早膳,再向女医悉心学学如何替你敷药。”

施晏微静静听他说完,并未搭话,只由他扶起,徐徐吃着那背水。

喉咙里舒坦了一些,四肢百骸间的不适却又好似加重了,便又往被窝里躺着去了。

宋珩知她这是还难受着,却又不敢轻易触碰她,怕反而加重她的症状。

于是起身离开,叫人唤来女医。

女医开了镇痛的药,叫宋珩出去,她要给产妇换药,宋珩却不避讳,只管杵在女医身后,平声道:“总是要有旁人来换的时候,朕来学就好。”

此话一出,女医回首看了他一眼,目光里似有探究之意,沉默数息后,似是认可了他的诚心,耐心教他该如何做。

这日上晌,宋珩没有早朝和处理国事,待伺候施晏微吃过早膳和汤药,待哄她睡下了,这才匀出一点心思去问孩子的状况。

宋珩略看两眼,便又匆匆离去,径直回到朝元殿,降下大赦天下的圣旨,意在为皇后和孩子积福。

待到午后,太皇太后才刚睡醒,用过膳后,消息传到徽猷殿,无需多想,便知他这是欲要立那孩子为太子,这才如此行事。

不论那孩子的生母是谁,总算是二郎唯一的血脉,是她的曾孙,立为太子亦是情理之中,无可厚非。

太皇太后徐徐吃着一盏茶提神,命疏雨去库房里取来一只纯金雕刻的麒麟和刻有龙纹的金项圈,亲手将麒麟坠于其上,“命人备辇,摆驾大业殿。”

步辇在大业殿前停下,太皇太后由人扶着下了辇,步入正殿,但见孩子正由乳娘抱着,杨筠拿一只布兔子哄他。

施晏微还是没什么精神,歪在床上看杨筠,宋珩便也只将目光杨筠身上,并未去抱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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