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这日, 杨筠离开朝元殿后,空中阴云密布,瞧着似是要落雪。

窗外风声正紧, 宋珩批完折子,推了殿门立在檐下观月, 那月亮已被乌云遮住大半,不过微微露出些光亮来。

心里记挂着施晏微, 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在年前去瞧一瞧她的。

待年初一的大朝会过后,他还要离宫陪她小住几日的。

张内侍年近六旬, 上了些年纪,瞌睡不免有些少, 见他站在风口上吹冷风, 取来大氅替他披上,轻声提醒他道:“夜里风凉, 圣上仔细龙体。”

宋珩知他万不可在这时候倒下, 阿奴还未完全长大, 需要倚仗他这位阿耶。

是时候该让他培养自己的心腹,也该让他掌握一些兵权了。

宋珩想到此处, 挥手示意张内侍不必跟着, 自个儿迈下台阶往九洲池的方向走去。

长夜寂静, 宫中除却巡夜的侍卫, 再难看到旁的人。

行至一处人工湖前,宋珩停住脚步, 任由那风儿刮在脸上, 吹动衣袍,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与冯贵在宋府的湖畔遇见她,她为着替她的好友遮掩,贸然出头,将他二人的去路挡住。

那夜的月色也是昏暗,吹着风,她没有提灯,他让冯贵在前头掌灯。

她那时似是有什么心思,未仔细看路,不小心撞到他的背,小小的鼻子碰在他宽厚的背上,他转身与她说话,离得很近,借着风儿,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和皂角味。

那一瞬,他的心跳得极快,当天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她被那冷风吹得双手环于酥雪之下和撞上他的背后微微发红的双眼。

细细回想初识时与她相处的每一幕,甜蜜之中,带着悔意,他想,倘若他当时没有以权相迫,而是徐徐图之,用真心和行动去打动她,她会否,也因他动心,喜欢他一点点呢?

宋珩将手拍在冰冷的白石栏杆上,无声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久久不曾离去。

直至周遭狂风大作,吹皱湖面,树木摇曳不住,他方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回到朝元殿中,洗漱宽衣,安枕入眠。

次日阴云压城,下晌细雨蒙蒙,入了夜后,天气越发寒凉,那雨早停住了,却是还开始落起鹅毛大雪来。

宋珩于殿中处理完政务,那雪下了近一个时辰,外头积了不少雪,出得门去,目之所及,皆是白白一片。

她是极爱看雪的。宋珩忍不住伸出手去接那些飞琼,贴在手心里,微微的凉,不多时便化作晶莹的雪水。

明日早朝过后,带上些她爱吃的瓜果时蔬,正好往宫外去瞧她。

宋珩打定主意,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带着对心上女郎的无限爱意,喜滋滋地回到殿中安睡。

因为落雪的缘故,天寒地冻,住的离紫薇城远些的朝臣不免来晚了些,宋珩近年来的脾性柔和许多,并未因此责怪晚到的官员,反而是叫他们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年初一的大朝会推迟半个时辰举行。

早朝结束过后,张内侍来报说,一应东西皆已准备妥当,随时可出宫。

宋珩轻轻嗯了一声,往朝元殿去更衣,换了一身玄色圆领刺仙鹤的常服,为讨施晏微的欢心,让自己看上去年轻精神一些,他一直未留胡须,今早上复又刮过一次,这才觉得安心些。

对着穿衣镜正好衣发,宋珩大步迈出殿门,乘坐马车走应天门的侧门往询善坊去。

昨儿夜里天凉,施晏微睡得极早,今日虽早早醒来,但因怕冷贪暖,只管缩在被窝里挺尸。

宫人来唤过她两回,她才肯慢吞吞地起身穿衣,用热水净面过后,坐在状镜前疏头绾发。

宋珩来时,施晏微正拿一支簪子簪发。

守门的侍卫见是他来,屈膝下拜后,就要往里通传。

“无需通传。”宋珩连忙制止,“关门的动作轻些,莫要吵着里面的人。”

话毕,迈进门去,令人将东西送去厨房,他则在院中兀自推了个雪人,拿石子当做它的鼻子眼睛,用树枝做嘴和手,再给它戴上一顶小帽。

待他堆好雪人,施晏微也用过了早膳,坐在罗汉床上看书稿。

宋珩满身的寒气,两手通红,进了屋,先将身上的大氅解下,待身上暖和些,缓步进前,靠近她。

施晏微看书看得入神,还当是屋里伺候的宫人,宋珩往她对面坐下后,唤她一声音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抬眼去看他。

“二郎怎的这时候过来,今日不用早朝吗?”施晏微语气平平地问。

宋珩自斟了一碗尚还温热着的茶,此时此刻看着她便觉心情愉快,浅笑着说:“下了朝来的,明日就是元日,来给音娘送些东西,都是你爱吃的菜。我在外头堆了雪人,音娘可愿赏脸出去瞧瞧?”

雪人。施晏微没来由地想起去岁冬日,宋珩堆的那两个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墩雪人,心说今年的大概也不会好看到那里去,不禁莞尔一笑,点头应下:“好呀。”

说完,搁了手里的书,自去衣柜里取了一件斗篷出来。

宋珩眼疾手快地将那斗篷拿过来,动作娴熟地替她披上,将上头的系带扎成蝴蝶翅膀样式的结,接着去握她的手。

许是因为施晏微将手伸在外面执书翻页的缘故,有一些凉,宋珩不免心疼,两只大掌握住她的小手凑到唇边,垂首给她哈气,搓手取暖。

“音娘这段时日在宫外住的可还好?”宋珩兀自去屏风后取来大氅披上,主动寻找话题同她交谈。

施晏微今日心情不错,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声道:“都挺好,我前几日才去寻了趟林二娘,与她吃茶赏梅,闲话家常。她如今已是做阿婆的人了,女儿郎子都是极孝顺的,孙儿孙女都很活泼可爱,像极了珍珍和阿奴小时候。南市有一家张记馄饨很是好吃,皮薄馅足,汤吃着也香。还有一家卖甜饮和毕罗的许三娘,她家的唐圆和林檎毕罗都是极好吃的,一点也不腻人。”

宋珩认真听她说完,笑意愈深,握着她的手往外走,有意迁就她的步调,温和的语气附和她的话:“音娘将那些吃食说得那样诱人,晌午可定要带我去尝尝鲜。”

庭中银霜遍地,树积碎玉,梨花盖瓦,施晏微瞧了只觉欢喜,含笑道出一个好字。

二人说话间,来至前庭,宋珩兴致勃勃地将那雪人指给施晏微看。

施晏微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见西墙边的桂树下立着一个半大不小的雪人,头上还带着一顶小小的帽子。

“音娘瞧瞧,我这回堆的雪人可比去岁的好看了一些?”宋珩一面说,一面扶着她缓步走过去。

施晏微来到雪人身边,抚了抚它那不怎么圆的脑袋,见宋珩一脸得意的样子,便知他必定是努力将那雪球滚圆了些的,奈何他实在是没有那样的天分。

“明日过元日,我和珍珍、阿奴要在宫中祭祀、赴宴。我知音娘不愿再回去,故而此番出宫,并非是来接音娘回去。音娘独自在宫外,怕是要由它来代替我们陪在音娘身边了。”宋珩说话时凝那雪人一眼,怕她的手冻着,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宽袖里藏。

耳听得他说不会带自己回宫,施晏微的一颗心越发平静安稳,犹豫再三,终是对着宋珩道出“谢谢”二字。

“音娘何须同我言谢,这合该是我为你做的事,从前种种,这会子想起来,还是会感到懊悔不已。”宋珩语气里带了些悔意,不知第多少回向她道歉:“对不起,从前是我不好,让你伤心难过...”

便是真心悔过,补偿于她又如何,造成的伤害不会就此消失,不过是渐渐深埋于心底罢了。施晏微懒怠听他再说这些,没得倒把今日惬意悠闲的好心情都弄没了。

“过往种种,还提做它什么,人该向前看,过好当下才是。”施晏微说这话时语调极轻,仿佛真的不在意了一般。

宋珩因她的话舒了口气,继而扶她往屋后的院子走,将那光秃秃的花架指给她看,问她想要在那花架下种葡萄藤还是蔷薇花。

施晏微闻言想了想,提议道:“此间甚是宽敞,何妨再搭一个,这样一左一右,一边种蔷薇,一边种葡萄岂不正好?”

宋珩顺着她的思路想了片刻,几乎是瞬间带入自己将来与她住在此处时的日子,夏日的午后,她睡在蔷薇花架下,而他则在葡萄架下守着她、看着她,定是极惬意的。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音娘思量周全,改日我得了空,定要亲手再为音娘再搭一座花架子。”宋珩乐呵呵地说完,不顾宫人尚还在场,抱她回屋。

弯腰帮她脱了鞋靠坐在罗汉床上,又去取来小毯子盖在她腿上,在她身边坐下后,同她说起杨筠这段时间在宫中的表现。

见施晏微听得很是入神,便知他爱听自己说珍珍的事,接着往下说:“珍珍是个极聪明的女郎,虽才不到双十的年纪,却也能将七尚和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前儿司珍房的一个女史被人诬告偷拿了银线,珍珍行权将事情调查清楚,还了她和提携她的司珍的清白。”

“珍珍明察秋毫,的确是个细心又聪慧的女郎。”施晏微静静听他说完后,夸赞杨筠道。

宋珩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夸过了杨筠,便又去夸宋明廷,“珍珍是音娘带大的,自然是极好的。阿奴虽年幼些,但因聪颖好学,行事亦是沉稳慎重,饶是朝堂上那帮老臣,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还曾帮着大理寺和刑部断过案。”

说着,又挑了两个案件说与施晏微听。

施晏微听得津津有味,待他说完,也主动同他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宫外遇到和听到的趣事。

宋珩仔细听她说着,心中不忘她上晌答应他要带他去吃馄饨,临近晌午时,起身来到床边帮她穿了鞋,净过手后,用大食国进贡的螺子黛为她画眉。

螺子黛甚是珍贵,因宋珩身边只她一人,大半都送到了她和杨筠的公主,小半送去给宋清音、宋清和二人使。

往年施晏微在宫中时,常将螺子黛赏与考核为优秀的女官,如今出了宫,加之前段时间一直在养病,不曾上过妆,那些螺子黛放得几乎都快落灰。

宋珩推雪人和梳发虽不大行,画眉的天赋倒是不错,许是还有他从前为她画眉多回的缘故,这一回,他画的涵烟眉很讨施晏微的欢心。

施晏微病体大好,精神头尚算不错,宋珩既替她画了这样好看的眉,便也来了些理妆的兴致,自檀木雕花妆惬里取出胭脂和茉莉粉。

那胭脂和茉莉粉皆是用螺钿小盒装着的,宋珩定睛瞧了又瞧,只觉有些眼熟,好似是沈镜安和李令仪数从西域带回来的。

红蓝花原产自西域,自经张骞带回汉,早在中原便有种植,到底不比西域的花色好,况那胭脂又是他二人亲手所制,自然更合音娘的心意。

宋珩想到此处,在她抹完胭脂后,将那小盒子拿到鼻前轻嗅。

施晏微见了,嫌他没个正形,伸手欲要去将那盒胭脂拿回来,未料宋珩却是将手举高,有意不让她取回。

试着去拿了几回,奈何身高不及他,施晏微索性装没看见,懒得再去拿,看他自个儿拿着能有什么意思。

施晏微转而去看镜子里的人,取来茉莉粉往脸上涂了,宋珩等待时机良久,这会子见缝插针,将那盒胭脂往妆台上搁了,勾了她的腰抱她起身,让她站在月牙凳上,垂首吻住她的珠唇。

将她唇上的胭脂悉数吃去不算,迫她张唇,大舌灵活地扫过每一寸地方,编她的舌尖,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浓烈,炙热,掠夺感十足。

酥雪起伏不定,两条修长的手臂放在他的肩膀处,被他抱得很紧,他怀里的温度似要透过衣料传到肌肤上。

屋里烧着两个炭盆,施晏微出了一层薄汗,脸颊生红,耳尖又红又烫。

她早不是桃李之年,即便这些年来保养得当,瞧着也有三十出头,他却还是这样喜欢黏她,与她亲近。

宋珩将她的唇亲吻啃咬得有些发红发肿,施晏微恼恨地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照着他的膀子打了几下,也懒得再往唇上涂什么,就这样与他出门。

雪路难行,宋珩扶施晏微上车后,吩咐车夫将车驾得慢些。

将近两刻钟后,马车在巷子口停下。

施晏微告知宋珩可以下车了。

那馄饨摊着实有些偏僻,二人下了车,又走了半刻钟方到。

宋珩先让施晏微坐下等,交代摊主下两碗馄饨,那老板见他生得那样高大,怕是一年到头也难遇一回,少不得多看他两眼,有心提醒他道:“郎君可要来碗双人份的?”

摊主的话音落下,宋珩心生好奇,少不得偏头去打量邻桌人碗中馄饨的分量。

好似是不够他吃,便叫摊主将他的那碗做双人份的。

侍卫隐匿于人群中,时时刻刻保护着他二人的安危。

同她在一起前,宋珩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坐在路边摊上吃东西,可身边有了她,吃这些再普通不过的食物也让他倍感幸福。

半刻钟后,摊主端来两碗馄饨,冒着腾腾热气,施晏微拿起勺子不紧不慢地吃。

外头的天气这样冷,施晏微吃着吃着,忽而想起那些侍卫还在周遭吹冷风,遂与宋珩说上两句。

宋珩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住,旋即勾唇一笑,“音娘当真是心怀慈悲的观音娘子,如我这般的人,正好需要音娘你来辖制。”

话毕,放下手里的勺子,起身走到小摊外,挥手示意附近的侍从过来集合。

那些个着普通圆领长袍的男郎以极快的速度集结过来,叉手询问宋珩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今日天冷,娘子请你们吃馄饨,进来坐下吃吧。”

那些黑衣郎君本欲推迟,但见圣上的目光里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又去瞧了那边坐着的皇后殿下一眼,齐齐应声答是。

宋珩坐了回去,得意洋洋地询问施晏微自己做的可好,可还合她的意。

施晏微凝他一眼,低声嗔怪道:“有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

他的碗里还剩下小半碗馄饨。宋珩那厢越发没脸没皮起来,亦将声音压得极低,与她咬耳朵,“音娘想要堵我的嘴,怕是只能用你自己的嘴了。”

吃过馄饨,宋珩又去买了林檎毕罗,与她分着吃了一个,余下的带回宫去给杨筠和宋明廷尝尝,那可是他们的阿娘亲口认证为好吃的毕罗。

时值晌午,施晏微同他在集市上逛了一阵,加上才刚吃了馄饨,不免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后,眼皮也开始上下打架。

身侧的宋珩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就那样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继续往前走,接着来到她身前,于人海中蹲下身来,让她趴到他的肩背上。

路上人挺多的,加之有那些侍卫在边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施晏微怪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扭捏着让他起身,她也不是很累,可以自己走的。

“音娘不肯让我背,想来是觉得抱着你更舒服的缘故。”宋珩说完,也不给她反应和分辨的机会,几乎是顷刻间起身将她竖抱在怀里,凑到她耳边温声哄她:“音娘安心睡就是。”

他的怀抱温暖宽厚,施晏微攀住他的两条结实膀子,将小脑袋埋在他的肩膀处,合上双眼,不多时便浅浅睡去了。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他抱上马车,回到家的,醒来时,宋珩仍抱着她,与她和衣而眠。

饶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形还是那样挺拔健壮,抱起她来似乎不费吹灰之力。

嘴里有点渴了,欲要起身去外头倒杯水来喝,她才刚试着移开宋珩拢她丰盈的手,宋珩那厮很快也跟着醒转过来,问她:“音娘可是嘴里渴了?被子外头冷,你再躺一会儿,我去替你倒水可好?”

施晏微没有作声,算是默认。

手心被填的满满当当,宋珩恋恋不舍地离开,温软的触感似还残留在手里,极力催促自己快些起身。

待将温水取来,扶她起身喝下一杯,便又掀了被子钻进去,大掌不安分地往她身上摸,“我也渴了,音娘赏我喝一些可好?”

施晏微蹙眉去看他,推他的膀子,“既渴了,自己再去倒一杯就是。”

“光喝那清水如何能解得渴。”宋珩用被子将她盖严实了,只管往床尾跪了,要她曲起双腿。

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喜欢这样待她,她就一点不想如此,甚至反感看他那处。

不觉间两只小手抓住软枕两边,喉咙里溢出几个音调来。

宋珩听了,益发欢喜,卖力讨好着她,令她灿身几回,出了一层薄汗,这才离了床尾,下床穿鞋,自去外间倒水。

不舍得浪费一点,悉数咽下。

他这会子胀得厉害,偏她身子几日前才将将大好,不敢造次,生生忍下,命人送热水进来,沾湿巾子后进去给她擦汗,服侍她穿衣起身。

“音娘晚膳想用什么?”宋珩问。

施晏微想也没想,往妆台前坐下,拿螺钿银梳梳发,“天冷,吃些热的才好,就吃肉馅的唐圆如何?”

肉馅的唐圆。宋珩还是头一回听说。

施晏微比他会做吃的多了,宋珩听后,并不怀疑她的口味,点头应下,征求她的意见,“音娘身子才好,不能劳动,不若音娘告诉我该如何做,我来做可好?”

“好。”施晏微徐徐梳着发,答应下来。

待她梳完发,宋珩帮她绾了发,外披上斗篷,将她喜欢坐的那张月牙凳搬进厨房,又叫宫人烧了小手炉送来给她捧着,问头接下来该如何做。

施晏微先指挥他揉了糯米粉备用,再是将瘦肉里混一些肥肉剁成肉泥,加入适量的盐、酱油和两个鸡蛋搅拌均匀。

到了包汤圆的环节,施晏微不得不手把手教他一下,宋珩学得很是耐心细致,不一会儿便学会会了。

怕冻着她,拿热水替她净了手,将那小手炉重新塞进她手里,让她回屋等着就好。

宋珩一个人包完那些唐圆,天已麻麻黑了,待将汤圆煮熟,先装了他和施晏微要吃的两碗,招呼大家伙儿一起来吃。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也有做饭的天赋。那肉馅的味道做得咸淡适中,香气扑鼻。

施晏微启唇夸了他两句,差点没把他乐坏。

心里暗暗地想:待将来他退位坐了太上皇,出宫来与她一起生活,可定要时时做些东西给她吃,将她养得珠圆玉润的。

当天夜里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往浴房里沐浴,自行纾解一番,早早睡下。

次日卯正起身,祭祀过后,仍回朝元殿来,练会儿剑后处理国事,用过午膳,批了一下午的折子,临近宴请宗室的宫宴时间。

太皇太后于数年前亡故,今年施晏微也不在,独宋珩一人坐于高座之上,不免显得形单影只了些。

宋清和许久不见施晏微,心里挂念着她,向宋珩敬过酒后,问起她的病情来。

宋珩饮下一杯酒,平声道:“皇后凤体大安,只是还需养上些时日巩固一番,故而不能前来赴宴,皇妹无需悬心。”

因杨筠今年就要二十了,宋清音便问:“永安公主年岁也不小了,不知皇兄可有替她物色人家?”

宋珩听了这话,方想起来,她的膝下有一子一女,女郎孟沅早嫁人生子了的,男郎孟陵去岁秋日及冠,不过年长杨筠数月。

音娘同他说过,近亲不可成婚。然,杨筠并非她与音娘的骨血,自然也就不必避讳这一点。况孟九此人刚正不阿,待大娘素来一心一意,不曾动过半分纳妾的心思,大娘亦是极好相处的,家风清正;孟陵那孩子他也见过,生得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气质如松似鹤,是位端方君子,堪为良配。

只是感情一事不可勉强,此事究竟能不能成,还得看那两个孩子的。

宋珩心下有了主意,浅笑着道:“珍珍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非是朕能说动的,并未替她相看人家。依朕看,等过了上元立了春,天气暖和起来,将京中适龄的男郎女郎召进宫中赛上两场马球,他们心里自然就有数了。”

宫宴结束后,宗室离宫回府,宋珩亦在偏殿里换上一早备下的常服,走偏门离开紫薇城,半夜三更进了施晏微的宅子里。

施晏微才刚与众人吃过宵夜,坐在罗汉床上画花样子,等着看子时燃放的烟火。

宋珩来时,她正在画杨筠喜欢的兔子。

施晏微察觉到他来了,也没停笔,继续画着,宋珩静静立在她身边,看她落笔,瞧那绸布的大小,应当是要做成一条手帕。

等她画完,宋珩取来一块大些的绸布道:“我来画一朵木芙蓉,叫宫中的绣娘制成诃子送与音娘穿可好?”

这些年不管她是瘦了点也好,胖了些也罢,他似乎每回都无需拿尺子来量,自个儿就能估计出她穿诃子的大小。

于这些事上,他总是有过人的天赋。

施晏微没理会他,默声去穿线,欲要去绣那只兔子。

宋珩按下她的手,将那绣花针插回线团里,语重心长地劝她:“天色已晚,夜里做针线活,这双眼睛还要不要了。”

“音娘若是觉得无趣,我可陪你做些有趣的事。”

施晏微听了这话,便知他意有所指,抬眸剜他一眼,起身就要走去别处。

宋珩却是大掌一勾,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珍珍快要满二十了,音娘难道就不想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宋珩一壁说,一壁伸手去揉她腰上的软肉。

那人灼热的气息扑在面上,热热的,带着丝丝痒意。

他的手不停地游移,施晏微不安地纽动腰肢欲要逃离,反而被他禁锢地愈紧,酥酥麻麻的感觉攀上脊柱,不自觉地并拢煺。

宋珩岂会不知她这是意动的表现,带着她的手往下抚,另只手去捧她的后颈,正要去吻她的唇,忽听门外传来一道敲门声。

“阿娘。”

是杨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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