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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午饭后,季宴亭从老爷子那出来。
坐在车上,他先给夏央拨电话。
“你好。”
“你也好,吃过饭了吗?”季宴亭新奇,第一次和夏央隔着电话通话,电话里的声音很不一样,明显的冷淡又疏离。
听那头的人明显愣了一下,他才后知后觉,这的声音是对着陌生号码的戒备,怕不是连他的电话都没存。
“你到了吗?”那头也反应过来的人,脱口而出,不自觉的紧张语气。
“你不在学校?”他又一次交际的技巧,永远不先暴露自己的状况。听到那头有手机导航的声音传来。
混着那头手机导航的背景音,夏央抱歉,“不好意思,季宴亭,我临时有点事,不是要放你鸽子的。没想到你这么快,你能等等吗,两个小时内我肯定赶回学校。”
她是临时接到夏文义的电话,要她带证件去签车辆买卖合同。原本算了一下时间,现在赶过去,来回一趟应该花不了太多时间,却不想季宴亭来得这么早。
“两小时?你在哪儿?”
听不出来他什么情绪,夏央也难堪多说自己的家事,犹豫之际,那边又一声“嗯?”。
总归她不够守约在先,终究还是报出一个地址。
南四环的一家二手名车交易市场,季宴亭挑眉发问,“你要买车?”那他可能要劝她,经济款新车比二手名车好。
“不是。”
他准备好的建议吞回去,再问她,“刚出发?”
“一半路程了,”夏央不肯再发散出其它话题,再次确认,“晚两个小时,行吗?”
季宴亭默了默,启动车子,“你先忙好你的事情,不急。”
这段小插曲,她心情更闷了。在她的边界意识里,自己的领地好似被窥破。
好在夏文义今天当真是一个人来的。半个小时不到,办好手续,夏央把合同装进包里,冷静和夏文义道别。
“回学校吗,爸爸送送你。”夏文义的车暂时还在用。
夏央说不清自己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实际上,她是不恨他的,还会担心他,看见他想讨好自己的样子,她甚至心酸乃至不舍得。
只是她也绝望极了,会怨他,怨他这个状况,选择的人依然不是直系血亲的自己。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叫车。”她还是冷冷地拒绝了,因为她更讨厌自己的心软。
“你最近,都还好吗?工作,怎么样?”夏文义急急地问出来,脸上隐忍的情绪里有着分明的尴尬。
迟到的关心,终究怎么样都不够合时宜。
多可笑,至亲的父女,再寻常不过的问候,竟比陌生人之间的寒暄还别扭。
夏央和夏文义八成相似的脸五官轮廓却更精致,她朝向他,定定地望着他,“还好,在准备画院的面试,笔试已经通过了,你,不用担心。”
“好,好,你自己把握好,你有时间可以回家看看,你愿意的话,现在我们暂时还住在家里,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他面上有了些喜色,言语却小心翼翼。
夏央觉得像有块铅团坠在她心里,是开心她终于可以独立,还是开心他不用再多一份负担。
然而,父女间的疏离,任何答案都没有意义了。
她深吸一口气,“你先走吧,我看你走。”
看夏央淡淡的神情,夏文义有些落寞的点点头,“有事,给爸爸打电话。”
夏央没有作声,看着夏文义的背影,看他车子驶出去的时候同她挥手。
白色Panamera的车尾很快消失,夏央的眼泪突然砸下来。
她抬手在脸上一揩,从手上拨下来一根皮筋,几下把头发挽了一个低发髻。
从大象灰配金棕色的HermesHerbag里掏出来一包Kent薄荷爆珠,抽出一支轻轻含在嘴里,纤细的浅金色YSL火机娴熟点火。
下了两级台阶,夏央走到旁边不锈钢垃圾桶旁,长长地吐出一口薄烟。
今天她穿一件boyfriend款浅色薄丹宁牛仔衬衫,袖子挽起来,纤弱中的傲气更扎眼。淡薄阳光下她反光的皮肤,搭着冷漠的表情,和烟雾相称也生出种厌世感。
停车坪离她对过不到百米的黑色大G里,季宴亭从她出来就看见她了。
望着今天这样的夏央,有源于男性审美里悸动,也有像看见自家孩子一朝叛逆的头大和光火。
他拨出电话,耐心地等到自动挂断,有人都沉浸在烟雾里,没有动静。
外头过路的两个异性,频频回头,去看那抹身影。终于,捱不住的人利索下车。
夏央正从随意开着的包里捞出来一个diptyque车载香薰,手伸到垃圾桶上,犹豫片刻,复又收了回来。
她低着头,右手摩挲着香薰的黑色外壳,另一只手细长笔直的手指夹着烟,弹了弹烟灰,把烟再次送入口中。
倏地,头顶的光暗下来,刚到唇边燃了半截的烟,措不及防被谁抽走。
夏央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机警也恼怒地抬头,杏眼圆瞪瞧过去。
某人兴师问罪的样子,“第二回了。”
手起话落,猩红的一点烟火被季宴亭揿灭在垃圾桶上,最后落进垃圾桶里。
“让我等两小时,就是等你吞云吐雾的。”他倒是蛮平静的口吻。
夏央还没伤怀清楚,转头就被震惊取代,“季宴亭……”
“嗯。”懒得听她讲的人拎着她的衣袖就走。
右手两根手指扽开副驾的门,左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推,“上车再说。”
被抓包的人到车门“砰”得阖上,才反应过来,他勉强算个甲方爸爸,这是我协商出来的两个钟头,为什么要心虚。
理清爽这个关系,夏央被打扰的气焰也上来一点,“你怎么来这里了,鬼鬼祟祟很吓人好吧。”
季宴亭坐上来看着她,不讲话,一副你继续的表情。
夏央被他看得有点发毛,调转话头催他,“我们走不走呀。”
“声明一下,鬼鬼祟祟这个词,不适用于我。看看手机,我给你打过电话,是你没接。”某人举证。
夏央收回眼神,低头去包里拿手机,解锁,点开,果真一个未接来电,“对不起,静音模式,我没接到。”她一点歉仄。
旁边的人不动声色瞥一眼她的屏幕,同时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从举证变发难,“接受这个解释,但是夏央,你是不会写我的名字,还是我不配在你的手机里拥有姓名。”
被问倒的人无言,却又要同他目光battle。
最后,夏央先认输,解锁,当着他的面新建联系人。
“我怕你不懂行,好心来瞧瞧,倒是被嫌弃了,得。”某人一副噱她的口吻。
夏央悻悻然这种突然被揪住小辫子的感觉,余光也不分给他,“你早点发微信,我可能就看到了,年轻人都习惯微信的。”听起来很苍白的狡辩,正经的刺人。
被刺的人一声冷笑,“我年纪大了,就爱打电话。消不了一分钟的事,为什么要你一句我一句等来等去,浪费时间。”
“……”
夏央无声地表示,懂了,这就是代沟。
好像能读心的季某人对上她的眼睛,“我自己说年纪大,是谦虚是调侃,别人说就不一样了,是挤兑。”
夏央看他胡搅蛮缠的双标,也不高兴说话了。
季宴亭发动车子,刚要起步又停下来,叮嘱有人,“夏央,我再说一句,吸烟有害健康,建议你,戒了。”
“季宴亭,你抽烟吗?”夏央再开口,冷冷的,也幽幽的,“吸烟很像深呼吸,比深呼吸又更深刻一些,一趟一趟就郁闷都吐掉了,解压。”
“怎么,打不过就加入,你打不过,为什么是拉我加入。”
夏央吃不消,毫无感情地祝辞,“祝你长命百岁。”
一记软钉子。
季宴亭可能复盘不出她来这里的前后事由,一直待在象牙塔里的好学生,郁闷只能是源于家庭。
她的气质举止,不会是短经济的环境里长起来的。富贵门里故事多。刚才门口台阶上和她模样相像的长者,九成该是她父亲。在这个地方,不甚愉快的交谈,季宴亭断定是让她不快乐的家事。
不想细想,他更关注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少了些防备,因此更愿意参与她这一刻的情绪,“我也试过,吸烟,”季宴亭分享也引导,“后来我决定选择运动的方式,健康,解压,双赢。”
夏央看他,细碎一句南方腔调,“门槛精。”
“什么意思?听着怎么不像好话。”
“夸你的,精明。”
季宴亭受用地揶揄,“是吗,看来回学校是选对了,和你们这群最清澈的人待一起,才显得我精明。”
他摊开了中指到小指也还是微蜷着的右手,朝她伸过去。
“嗯?”有人不理解。
“精明的人当然要收车资,我来回一趟怎么也算个专车司机了。”
“门槛贼精。”夏央真的去点他的微信。
季宴亭无奈去拉住她的手。
衣袖上微微的力道,夏央一点愣忪地看他。
“逗你的,你要真想付车资,把手里那个抵给我吧。”
“啊,车载香薰?”
季宴亭微微颔首。
“我车子里用过——”夏央突然噤声。
念旧的人恍然的空落,车子已经不是她的了,包括有的人和事。
季宴亭察觉她的情绪却不拆穿,他只揭过,“嗯,舍不得割爱?”
夏央勾一下嘴角,“我车子都割了,这个哪能不舍得。”
她又若有所思,有人坦荡要抵车资没什么好非议,这样变相与异性共享香味的行为,她的认知里总归有点模糊不清的暧昧。
家庭原因,她的观念和人际交往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