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23
孟奕宁被吓到了，缩在沙发里抱着枕头不知所措，他认识了徐镕聿一个多月，哪怕第一次见面，徐镕聿不情愿到了极点，到他面前也堪称温柔的和他说话。
他不知道徐镕聿怎么了，委屈起声音刚想道歉，徐镕聿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仍旧冰冷异常的声音继续说：“如果陆悬出事，你就给他演尝命！”
“陆队长出事了吗？”
孟奕宁脱口而出，听到徐镕聿粗重地喘息了一声，通讯被挂断了，他抱着枕头微笑地躺进了沙发里。
他很清楚徐镕聿说的是气话，他们这么高的匹配率，徐镕聿自杀都不可能对他动手，倒是陆悬出事他们就没有阻碍了。
他扔掉准备的临时标记清除剂，起身跑去了徐镕聿的房间，因为徐镕聿走的时候忘了锁，他就让那个两亲卫队的人不要锁。他进去找到了徐镕聿穿过，但因为打扫机器人坏了没清洗的衣服，穿在身上睡到徐镕聿的床上。
“殿下，早点回来呀！”
徐镕聿没有考虑回不回去，他已经冷静下来，那只吞了陆悬的巨鱼目的就是带走陆悬，吞下陆悬转开就逃，应该不是打算直接杀死陆悬。
但其他的巨鱼围过来堵住他的去路，密密麻麻根本没留空隙，如果不先清除这些巨鱼他不可能去追。
思忖了半秒，他立即给在战机待命的小队发消息。
【1分钟后向我的坐标发射II型鱼雷。】
II型鱼雷足够炸了一艘小型太空飞船，水面上的战机里，负责的一小队队长震惊得呆住，如果在这样的水下环境发射到徐镕聿的坐标，徐镕聿速度再快也很难安全逃离。
可是战场上面只有命令，他犹豫了一瞬，还是给所有人发送了发射轨迹，准备发射。
徐镕聿的目的很简单，这些巨鱼目的是挡住他，不让他去追陆悬，那正好一起全炸了。
至于他能不能安全逃脱，他完全没有考虑。
陆悬在巨鱼肚子里憋了5分钟的气，手里能用得上的武器都用了，没能剖开巨鱼的肚子，最终缺氧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是被耳边滴嗒的水声吵醒的，他睁开首先看到的是一片漆黑，只有一簇光从他脚的方向透进来，隐约看清他是在一个山洞里。
接着他发现双手被铐着，用铁链锁在洞壁上，能活动的范围只有2米。
这是什么地方？
陆悬一动不动思忖起来，如果那些巨鱼是亚种造的，他现在是被亚种抓了？
这么原始的囚禁手段，又能造巨型机械鱼，他一时分不清亚种到底是落后还是先进。
“你醒了？”
山洞的另一角突然有人说话，陆悬听到声音有一丝耳熟，但对方整个人在暗处，无法看清什么样，他反问：“你是人类？”
“不然不是什么？”
对方的声音带了一丝调笑，然后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铁链碰撞声，那人继续说：“这么快不认识我了？”
陆悬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警惕不动，铁链声又响了一番，接着他看到一个全身被铁链捆成粽子的人把脸拱进光线里，终于认出来。
是离开始元星时，在医院外面遇到的Alpha，他顿时脑子里冒出了一连串的疑问，直视着对方问：“你怎么会这里？”还被捆成了这样？
莫勒只有一个脑袋在外面，仍然坚持地拱出了一个他觉得很帅气“蚕蛹”说：“当然是为了遇见你。”
陆悬想到这人的轻浮，放弃了和他交流，收回视线观察起周围。
此刻他的视觉适应黑暗看得比刚才清楚，山洞很大，光线照来的方向是一道连接外面的裂缝，洞口还在洞里，应该是一个相互连通的洞群。
莫勒搭讪失败又往前拱了拱，正经起来说：“我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陆悬还是不理他，他接着说：“你不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不是亚种藏身的地方？”
陆悬反问回来，他耸了下根本动不了肩，“你果然很聪明，不过你不好奇吗？”
陆悬确信了之前的猜测，相信这点莫勒说的是真话，但莫勒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来旅游不小心被抓。
他怀疑地问：“亚种为什么抓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莫勒的姿势摆得累了，放弃形象地躺到地上，像只摆烂的黑色巨蛹开口，“我是来和他们首领谈判的，但他们首领是个傻逼，平等地厌恶每一个人类，所以把我给抓了。”
陆悬怔住，仔细地琢磨着莫勒的话，“你代表谁？和谁谈判？”
莫勒一眼不眨地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一定会想知道。如果我告诉你，你可能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会被杀？”
莫勒莫名地笑起来，“是回不去这一刻还一无所知你。”
他静静审视过去，回答莫勒，“你说说看。”
莫勒被捆得实在不舒服，在地上滚了两圈靠近陆悬，躺在他面前就近对上他的视线说：“我代表亚种，和袭击极朝星的亚种谈判。”
“什么意思？”
陆悬有一瞬间觉得莫勒说的不是人类的语言，完全无法理解他说的什么意思。
莫勒解释，“亚种也分了好几个派系，这么多年来一直袭击人类的是激进复仇派，还有温和渗透派，逃逸派。”
他笃定地问：“你代表的是什么派？”
莫勒像是要观测出他在想什么，直盯了他好半晌才回答：“共存派。”
他有种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长出来的感觉，可是又像被什么压住了，问莫勒，“你能不能从头开始说？你为什么会代表亚种？你和他们认识？”
“这说起来有些抽象，你亲眼见到就明白了。”
陆悬觉得莫勒说得更抽象，脑子快速转起来，如果莫勒说的都是真的，亚种并不是不能交流的，甚至人类还能做为他们的代表，也不是所有亚种都主张袭击人类，内部有矛盾。
他现在脑机的信号被屏蔽，不清楚他被“吃”后小队的情况怎么样，徐镕聿应该会来救他，只是不确定徐镕聿是不是能找到这里，或者在他没出什么事前找到他。
陆悬考虑着盯向了手上的手铐，如果是智能手铐他还有可能破解，这种靠原因锁扣的手铐早就被淘汰了上千年，他只在博物馆见过。
突然他觉得亚种其实不是落后，反倒是因为聪明才用这么原始的手铐。
就在他研究能不能解开手铐逃出去时，洞口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瞬间警惕地站起来，靠着背后的洞壁向洞口盯去。
由于逆着光他先看到的只有一个影子，但是确定对方是人类。
影子径直走到他面前，他终于勉强看清楚，面前的说是人类，又透着一丝陌生的差别，这种差别不是外表上的，而是给人的感觉，另外就是服饰，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
对方似乎知道他在疑惑什么，身形突然异变，成了亚种的模样。
他登时惊滞不动，因为这就是袭击那天抓到他的亚种首领。
陆悬脑子里像突然有一条线，把之前的许多疑惑都串连起来，也明白了莫勒说的再也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如果亚种就是人类，那么他过去所知道的关于亚种的一切，都将被推翻。
“看来你还记得我！”
亚种首领比陆悬高出近三分之一的身体弯下来，凑近到他的脖间，大手像握枪管一样握上去，尖利的指甲抵在他皮肤上。
这一刻，陆悬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可是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即使反抗也只是让自己死得更惨一点。
然而亚种首领并没有直接划开他的大动脉，指甲只在他皮肤上划出了一条很浅伤口，浸出了一条鲜红的血线。
莫勒生气地激动大骂：“傻逼，你想做什么！放开他！”
亚种首领无视莫勒，陆悬也不明白亚种要做什么，企图挣扎却被亚种的另一只手连他被铐的双手和腰一起握住，接着亚种凑在他脖间，舔掉了他伤口上的血。
登时陆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强烈的不适感让他没空想会死得有多难看，一脚踹在亚种的两条腿中间。
果然雄性的弱点是一样的，亚种痛得放开他，却没有生气，退后去夹着双腿躬起腰，还像有什么可惜地说：“你的味道很特别，你到底是什么人？”
又是这个问题，陆悬不明白这个问题到底代表什么，以为亚种指的是他的血有什么不同，侧目问莫勒，“他们有吸血的习惯？”
“……没有。”
莫勒回答得有一丝迟疑，陆悬还是相信了他，如果亚种真的吸血不可能300年没发生过，发生过就一定会有记录，但他从来没看到过。
不过现在他想知道的问题实在太多，没法一一弄清，他摸了下脖子上的伤，扯起衣领止血，然后盯向了亚种首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代表帝国跟你谈判，你们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出来。”
亚种首领这会儿终于不痛了，变回人形大笑起来，“我们的需求就是要杀你们更多的同类，谈判可以，就每天进贡2000人，让我们杀着玩吧！”
陆悬理解了莫勒为什么说亚种首领是傻逼了，莫勒忍不住插话大骂：“柏赤！你别发神经了！你这样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杀戮一直继续而已！”
亚种首领勃然大怒，一个闪身到了莫勒面前，狠狠一脚踩住他的胸口，他疼得叫出声，亚种首领愤然怒吼：“杀戮？放屁！我们是复仇！你作为人类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们是杀戮？300年来我们被折磨残害的同胞，那叫什么？你们对我们做的叫什么！”
莫勒蓦然沉默了，陆悬听得明白了一点，亚种300年来对人类的袭击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无故的屠杀。
——所以人类真的曾经同样残害过亚种吗？
亚种首领忽然一脚把莫勒踢回了阴暗的角落，莫勒身上的铁链被撞得叮叮当当，他却没有喊痛也没骂亚种首领，好一会儿他咳了两声问：“楚麟呢？你不愿意谈，就放我们走。”
“楚麟可以走，你不行。让我好好想想怎么处置你们最有趣。”
亚种首领冷笑着转身，莫勒急忙叫住他，“他是陆驰骞的儿子，你至少看到陆元帅的份上放了他！”
亚种首领停下了，回头再次仔细地打量起陆悬，半晌后说：“那又怎么样？他是人类的军人，我放他回去肯定会带兵来屠杀我们，你当我傻。”
他说着眼神突然变了种颜色，“不过不杀他倒是可以，就像你们人类做的那样，让他给我生孩子，你怎么怎么样！”
“你敢！”
莫勒吼得破音了，亚种首领再次走到陆悬面前，却有种忌惮地没有动手，只是眼神描着陆悬的脖子说：“我有什么不敢？”
“傻逼！他是陆驰骞的儿子，你还不明白吗？”
“那又怎么样，陆驰骞的儿子又不是陆驰骞，他现在正带着部队准备消灭我们？你再敢骂我傻逼我先拔了你的舌头。”
亚种首领转眼向莫勒怒瞪过去，陆悬突然接话，“首领，我可以任你处置，但是在这之前，希望能让我知道，陆驰骞当年为什么会背叛人类？”
亚种首领转过视线直盯着他半晌，忽然触手铁链，抓着手铐将他拽出去。
莫勒急忙在后面大喊：“喂！也放我出去，柏赤！你不能动他！你会后悔的！”
柏赤应该就是亚种首领的名字。
陆悬不知道对方准备带他去哪儿，但似乎柏赤认识陆驰骞，并且陆驰骞在他这里还有一定份量，或许这是他唯一可以逃掉的筹码。
只是他没有想过有一天，他竟然会靠陆驰骞儿子这个身份乞生。
山洞外面果然还是山洞，但比陆悬想的更大，还有不少人工开凿的痕迹。
他跟着柏赤一路走过去，看到洞里有许多其他亚种，都是人类的模样，有的在修理武器，有的凑在一起说着什么，有的在打闹比试，看起来和人类没有区别，也完全不像战场见到的那么残暴不仁。
“你觉得很奇怪？”
柏赤突然问了一句，陆悬仔细斟酌过回答：“不奇怪。其实我一直都很疑惑，为什么这300年你们要坚持不解地袭击人类。”
“马上你就知道了。”
陆悬确实马上就知道了，柏赤把他带到了山洞的中心，是一个有数十米高的巨大洞厅，最中间有一个全息投影，许多亚种围在一起观看正在播放的影像。
他下意识看过去，影像里一群人正在被另一群人追逐，抓捕。被抓捕的人穿着和柏赤同样类型的服饰，而另一群人穿的却是他们的军装，而地点是亚种的母星，黑棘星。
看到这里他只觉得是人类和亚种最初有冲突，最坏也只是人类想殖民黑棘星。
可是到后面他彻底震惊了，甚至升起了满身寒意的恶心。
人类并不是想殖民，那些被抓捕的亚种，或者他可以称他们为黑棘人，被当成货品一样拍卖，然后被买家带回去，www.youxs.org，强迫他们生孩子。
他这时才明白柏赤刚说像人类做的一样，让他生孩子是什么意思。
最后那些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的黑棘人枯瘦如柴，双眼无神，很难再生出孩子，又再次沦落到拍卖场，给没有那么多钱的人买回去，博取最后一丝生下孩子的可能。
“这些是真实发生过的？”
陆悬紧咬着牙问出口，柏赤不屑地反问：“你觉得哪里像假的？”
他回答不出来，因为他想到了一些他很早以前就有过的疑惑。
300多年前，人类因为过度基因编辑，失去了繁衍生育的能力濒临灭绝，转机是有一对夫妻通过基因改造，生下了第一个拥有生育能力的Omega。
可是如果真的基因改造就能生育，人类也不会因为过度基因编辑失去生育能力濒临灭绝。
他有段时间想知道怎么改造基因生孩子，特意查了资料，记载里只提了一句他的父母通过基因改造生下他，怎么改造，时间地点，数据，全都没有任何记录。
“其实你觉得不可信也正常。”
前面突然有人说话，陆悬看过去，一个穿着他熟悉样式衣服的女人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对他一笑。
“你好，我中楚麟。”
陆悬立即想到莫勒说过的名字，应该就是和莫勒一起来谈判的人，按莫勒和柏赤的对话，楚麟应该是黑棘人，可是他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和他没有区别。
楚麟双手往胸前一抱，眯着双眼凑近他，“陆少校，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陆悬快速在脑子里寻找，没有找到能对上楚麟脸的人，却找到了楚麟这个名字。
30年前，军部有一个天才机械设计师，从战舰到武器，再到活动性机器人，全帝国到处都能找到她的设计。
但是在陆驰骞死后，她就因精神失常被强迫退役了。
陆悬难以置信，楚麟真的是黑棘人，那她是潜进帝国卧底吗？是不是帝国还有别的黑棘人？而且楚麟看起来没有哪里精神失常，他疑惑地问：“你真的是那个楚麟？”
“你觉得我哪里不像？”
陆悬思忖地直盯向她问：“那些机械巨鱼是你制造的？”
楚麟一脸可惜地说：“那本来是我送给柏赤的见面礼，现在已经基本全灭了，亲王殿下真是一点不留情啊！”
陆悬登时不确定楚麟到底有什么目的，那些巨鱼如果是她造的，真正把他抓来这里的，可能不是柏赤，而是楚麟。
可刚把他抓到这里，现在又借故告诉他徐镕聿的情况，就不怕他和徐镕聿里应外合吗？
楚麟像是完全没什么多余的心思，满不在意地问他，“你想知道300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吗？”
陆悬又反问：“你真的是黑棘人？”
“黑棘人？”楚麟一副不太认真思考地模样说，“这个名字也不错，不过我们自称悬人，一直安稳地生活在黑棘星。”
陆悬没听明白“悬人”是哪两个字，楚麟接着说：“360年前，一个帝国人的飞船意外坠落在黑棘星上，全船只有一个幸存者，被一个年轻的Omega所救——”
“等等！你说Omega？”
陆悬打断了楚麟，楚麟知道他在疑惑什么，回答：“没错，就是你知道的Omega，那个幸存者在黑棘星休养了一年，如你所想他和那个Omega产生感情，并生下了一个孩子，之后的事你猜到了吧？”
陆悬接道：“你是说当年我们濒临灭绝时，带来唯一转机的Omega，其实是和黑棘人的混血？”
“没错，当时帝国濒临灭绝危机，那个幸存者以为为他的帝国找到了生机，于是带着救他的Omega和孩子回到帝国，但是——”
楚麟忽地冷笑了一声，“帝国人想靠基因编写改变他们的基因，重新创造出生育能力，但失败了。可他们已经是最后一代人，再过几十年没有新的孩子出生，就会灭绝，所以他们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
陆悬看向了还在重复播放的全息影像，当初那一代人为了繁衍后代，将黑棘人的Omega抓回来当成生育的工具，为自己生孩子。
他不愿意相信，下意识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帝国的历史文献记载的是通过第一个Omega基因编写，才有了第一代的Alpha和Omega。”
“历史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楚麟突然贴近陆悬，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把钥匙，眼神暗示他别乱动，然后贴近他耳边说：“你的亲王来救你了，你带莫勒一起出去，我会拖住柏赤暂时不去袭击你们，莫勒会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到时怎么选择自己决定。”
就在楚麟说完的瞬间，整个洞厅剧烈摇晃起来，黑棘人瞬间进入了亚种的形态，拿起武器准备应战。
同时洞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洞顶被击穿，刺眼的天光直射下来，战机的残骸在光线里下坠。
徐镕聿就踩在战机的残骸上，看到了那个怪物和陆悬，瞬间如同地狱烧起了业火。
柏赤也变成亚种却没动，而是拦腰把陆悬捞过去，陆悬就挂在他手臂上，听到他说：“又是那个Alpha的味道，跟留在你身上的味道一样，我要是当着他的面标记你，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