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兰栖敛了敛唇,过了些时候,才说:「嗯,知道。」
他故作随意,继续道:「这不,听说她以前对表哥你有点意思,结果有些无聊的人抓着我俩是表兄弟这点,就说悠悠把我当成是你的替身。」
他说着嗤笑了声,面上是一副荒唐神色依誮,揣在兜里的手却几乎要将骨节捏碎,「别搞笑了!我跟表哥你长得确实有些像,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轻易看出我俩根本不同,脸不同性格也不同,替身?怎么可能!悠悠听说后很生气,怕我误会,硬是抱着我解释了一整夜,说她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连什么是爱都没搞清楚,遇到我之后才体会到了爱,真是……我怎么可能不相信她而去信什么狗屁流言?你说是吧,表哥?」
因为心虚,他没敢看薄兰栖的眼睛,怕不小心就暴露出这是谎言,更没闲工夫去领会这番话之后薄兰栖漫长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他只是拼了命地、用自己卑劣的方式守护着他的爱情。
那之后薄兰栖就去了海外,专心于海拓事业,很多年都没回来。
圈子里不少人都说薄兰栖是个事业狂,连过年都忙于工作没回家,简直就是为工作而生的完美机器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人的眼里只有事业。
上辈子,他也这么认为。
直到这一世,薄兰栖破天荒地出席音乐会给谢悠悠送花、竞价琴弓想送给她!直到此时此刻,他以保护的姿态挡在了谢悠悠的面前。
于是,很多事之间便在一瞬间串联了起来——
薄兰栖根本就不是对谢悠悠毫无感觉,他不过是在意识到之前,就被一份卑鄙的谎言扼杀掉了懵懂的嫩苗。
如果薄兰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他是不是连做替身的资格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点后,恐慌已经完全掩盖了恼怒,贺厉从地上爬起来,看着站在面前的这对男女,声音都有些恍惚:「这是我和她的事,跟表哥你无关吧?」
生怕和他扯上半点关系,谢悠悠立刻出声否认:「我跟你连认识都算不上!能有什么事?!」
这话再次刺痛他,贺厉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又要上前。
可惜没能如愿,薄兰栖又靠谢悠悠近了些,手臂略抬,将他阻拦,还是毫无波澜的冷淡语调,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不容违逆的强硬:「喜欢不是强迫,这种事别再让我撞见第二次。」
贺厉不服,质问他:「你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薄兰栖掀掀眼皮,心里有些窝火,要不是看在那么多年交情和表兄弟关系的份上,他早对他不客气,哪还轮得到他来跟自己顶嘴?
「贺厉。」他沉下目光,做出最后警告,「你好自为之,别逼我用身份来压你。」
虽说都是豪门的天之骄子,但薄家未来的继承人,和区区一个外孙终究不同,饶是薄秀敏这个姑姑都不敢惹薄兰栖不快,何况他贺厉?
这种处处被压一头的无力感让贺厉恼恨,但现在他的确没资本和薄兰栖抗衡,强行冲突吃亏的只会是他。所以就算心里再不情愿,也还是只能放弃这次找谢悠悠说清楚的机会。
见他退却,薄兰栖放下手,示意谢悠悠和他一道离开:「走吧。」
他说完动身朝门外走,然而走了两步发现谢悠悠没跟上,脚下便是一顿,回头,见她面露为难地站在原地,看过来的眼里流露出求助的神色。
视线在她发僵的双腿上一扫而过,他心下瞭然。
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于是他倒回去,手迟疑着握住了她的肩膀,指尖触到温软的肌肤,他不自在地敛了敛唇,低低道了声「失礼」,揽着她从贺厉面前走开。
两人相依着穿过那扇门。
贺厉就那么看着,情绪在眼底冲撞,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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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博物馆,谢悠悠一连好几个深呼吸,秋夜剔透微凉的空气满满灌进肺里,终于让她重新活过来。
早从未来剧本里知道贺厉的霸道强势,但亲身体会还是带给她不小的冲击,目前她遇到的人里面江屿算是最主动霸道的一个,但再怎么霸道,也还是会考虑她的感受,不像贺厉,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如果薄兰栖没有恰好出现,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她看向身边的人,抬头的那剎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眼眸,盛着夜色和近在咫尺的她的倒影。
薄兰栖的母亲是那一辈出了名的美人,他相貌随了她,好看得惹眼,然而唯独这双眼睛不像——比夜空荒芜,比月光幽冷,淡漠得没有丝毫情绪。
可就是这双眼睛,让她曾经那么迷恋,那么沦陷,还天真地以为,终有一天,这双眼睛会为她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温柔,可惜她努力了整整六年,还是没能打动他……
不过好在老天让她看到了未来剧本,她已经彻底醒悟,如今抛掉了爱慕者的身份再看,他的眼睛似乎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冰冷。
毕竟——越是喜欢,越是贪婪,越是迫切地想从他身上看到被她打动的痕迹,才会因为他因礼貌而做出的体贴行为狂喜,才会因为他原本就不曾改变过的疏离而伤心。
所以回看过去的六年,薄兰栖待她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很宽容,毕竟要是有个她不喜欢的人变着法子纠缠她,她早让保镖把人揍一顿扔粪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