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北沐三人来到金銮山庄的时候,因为山庄被封,只能留宿在山下。
叶思瑶为他倒了热水,洗漱后,还要给他洗脚时,被他不好意思拦下了。
“瑶瑶,你别这样……我不太习惯。”程北沐耳根泛红道。
叶思瑶默默的注视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将他脚摆放在自己两膝之间,然后认真细心的为他按摩着脚底的穴位,随后柔声道:“舅舅不必觉得有什么不妥,我这条命是舅舅捡回来的,这次回山庄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服侍舅舅……就让我尽可能多的照顾舅舅吧。”
他的话听起来很忧伤,但表情却很平静,反倒是程北沐有些伤感了。
他说的没错,不出意外,这次上山小可怜多半是留在金銮山庄和叶然共同抵抗魔物入侵,到时候功名赫赫,封为继承人也不是不可能。
没想到自己终究也有一天,要亲自送养大的崽离开,程北沐多少有些舍不得。
叶思瑶按摩完,将他扶到床上休息,自己一个人端着水盆就出去了。
程北沐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他总觉得小可怜在面对这次天载难逢的机会时,并没有表露出多少开心,相反的,小可怜过于平静,仿佛结局早已了然于心。
舟车劳碌了一天,程北沐有些乏了,他摇了摇头,劝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闭上眼睛,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醒来之时,已然天黑。
隔着帐子,可看见外头火光灼灼,人影憧憧。程北沐知道这是金銮山庄的人下山了,他们将接待仪式安排在了山下。
他起身下床,穿戴好衣服,便出了门。
只见不远处生了篝火,众人按次序落座于篝火周围的席位上,这里似乎要举办一个晚宴,却不见叶然,主坐是金銮山庄的大弟子,也是叶然最宠幸的儿子,叶弘。
很快,便有山庄的弟子前来请他。
晚膳的主菜便是弟子们猎来的野味,加了些金銮山庄特制的香料,鲜美香嫩。
经过客栈猎杀魔物一事,程北沐没有什么胃口吃这么油腻的食物,便只吃了些桌上的水果。
“听闻程仙尊口味清淡,不知道酒量如何?”
程北沐闻言抬头,见叶弘朝他举杯微笑。
这酒一闻度数就不低,还有股血腥味,程北沐不想碰杯,正欲开口拒绝,身旁的叶思瑶却插嘴道:“我舅舅前些日子身子不适,不宜沾酒,大哥莫怪。我代舅舅自罚三杯。”
他说完,不给叶弘任何反驳机会,仰头一饮而尽,表情动作极是霸道。
叶弘见他先斩后奏,抽动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几年不见七弟,酒量胆识都愈发长进了。”说着,他目光瞥向一旁斟酒的女弟子,浮出邪笑:“不过也是,七弟年龄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叶弘主动开口提出要为叶思瑶娶妻,这是程北沐万万没料到的。
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叶弘和小可怜只是平辈,两人还存在着竞争关系,会这么好心让小可怜拥有子嗣和他争抢宗主之位吗?显然不可能。
程北沐斜目看向叶思瑶,见他低头喝酒,一语不发,手背青筋凸起,骨节泛白。
程北沐心里叹气,他知道想要登上宗主之位,命不由己是必然的。如果娶个小可怜喜欢的女人也就罢了,要是娶了个叶然安排的耳目,怕是一辈子都会像傀儡一样。
想着想着他不禁心里涌起一股悲哀,伸手覆住叶思瑶冰冷的手,稍稍收紧,想给予安慰。
叶思瑶微微愣了下,反手和他十指紧扣。
程北沐一惊,这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未免有些大胆了些,想抽出手的时候,迎上了叶思瑶那双无辜深情的眸子,一时没忍心,就任由着他握着。
宴毕,程北沐回到屋内,因为他白日睡过,夜里自是难以入眠。
思量了许久,他便决意去见一下叶弘,一来打探一下魔物入侵的近况,二来看能不能套出叶然的消息。
走到叶弘的房间附近,程北沐却听见里头传来婬声浪语,不由感叹金銮山庄的少宗主们风俗开放,在山下都这么肆无忌惮。
既在叶弘在房内忙,程北沐自然不便打扰,只好独自去散步。
刚走进林间,程北沐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偏房出来,衣服在月光下一片漆黑,很快就消失在夜幕里。
小可怜?他这么晚出来做什么?
程北沐伏下身子,见叶思瑶身影一闪,纵身跃进林间,便悄悄跟了过去,远远又见一人从树上跳下,在他面前匍伏跪下。
借着月光,程北沐瞧见那人一身黑袍装扮,背上缚着一把饮血剑,顿时意识到这人不是修仙者,从书籍记载,倒像是魔道人士。
程北沐屏息凝神,只听黑袍发出极低的声音,听不清是什么,只能从他的语气中判断,他对叶思瑶的态度很是恭敬。
魔道向来与修仙者不合,一个魔道人士有必要向修仙大派的少宗主行如此重礼么?
魔道……与小可怜之间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北沐心下疑云重重,却见黑袍站起身来,放眼四望,似乎察觉了有人在窥视,忙将身子伏得更低,但听一串窸窸窣窣的动静迅速逼近,突然,手腕袭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吓得程北沐立时举起手臂,只见草丛间一只蛊虫闪过,当下心觉不妙。
刹那间,程北沐的身子已经麻了,动弹不得。
只听“呼”地一声,黑袍拔出饮血剑飞来,落在程北沐面前,一把扣住他脖颈,将他整个人提得离地而起,看清人之后,当场愣住。
叶思瑶在后边低声喝道:“放开他!滚!”
黑袍立马松了手,程北沐倒在地上,咳嗽了几下,蛊毒毒性发作起来,使他呼吸困难。
叶思瑶疾步走上前来,将他扶起,一眼发现他臂上渗血的伤口,正要低头去吮,黑袍却急忙抓住他肩膀,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叶思瑶呼吸一滞,将他一把推了开来,黑袍还想阻止,却听叶思瑶一声低喝,他便伏跪在地,不敢再轻举妄动。
“瑶瑶……”程北沐颤声问道,胸口愈发滞闷。
“舅舅,没事,别害怕。”叶思瑶将他袖口扯出,给他包扎好的伤处。
瞬时间,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不知为何,程北沐一点也没觉得恶心,还觉得口干舌燥,他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沫,不等叶思瑶撕开绷带,就迫不及待地凑近伤口嗅了一嗅,立刻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他竟想喝自己的血?
“舅舅不行,你的血有毒,要喝喝我的吧。”叶思瑶说完就咬开自己的手指,伸到程北沐面前。
程北沐忍了又忍,咬住牙关,眼睁睁的看着叶思瑶伸指探到他的唇畔:“舅舅,你中了血蛊,对饮血会产生渴望。正常人都会选择饮食自己伤口的血,这样就会毒性暴毙而死。”
程北沐皱了皱眉,还在隐忍:“那我也不能喝你的血。”
叶思瑶垂眸:“就一点,没关系的,我不怕疼。”
程北沐终于忍无可忍,一口含住他指尖,吮进些许鲜血,叶思瑶见他还不够,又抽刀划破手臂,喂到他唇边。
程北沐抱着他的胳膊狼吞虎咽了一阵,才觉呼吸顺畅了许多,手臂上的伤口也渐渐愈合,有气无力的瘫倒在地上,望着夜空的圆月,声音幽幽问道:“那个黑袍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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