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吃人树妖(3)
一个人,怎么可能悬浮在空中?梅干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他的视力一向很好,月色又是如此皎洁清冷,他清楚地辨别出,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影。
冷汗,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陈安琪被吓懵了,目瞪口呆地望着白影,歪歪斜斜地靠在梅干身上。在梅干的想象中,她的身体是柔软而娇腻的,现在的感觉却僵硬而沉重,仿佛一块棱角分明的坚硬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的双腿在打颤,发软,难以承受两个身体的重量。
忽然,一阵诡异的冷风急速掠过,梅干打了个冷颤。在这一瞬间,诡异的白影似乎换了个身姿,正对着明亮的月光。梅干呆呆地看着白影,瞳孔急速扩张,似乎发现极为恐怖的事情,身体战栗得愈发厉害了。
陈安琪几乎要晕过去了。沉寂如水的深夜,她这样一个初涉尘世的娇弱女孩,胆子本来就小,根本就不敢多看一眼那传说中的树妖。“梅干,快带我离开这儿,求求你了……”
梅干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哀求。他先是在发呆,呆呆地望着白色的人影,仿佛魂魄出窍般,木桩般的一动不动。然后,他开始颤抖,疯狂悸动的颤抖,并下意识地往后退着,但陈安琪还紧紧地拽着他。突然,两人都失去支撑摔倒在地上。
陈安琪想爬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的身体仿佛被诅咒般,突然变得沉重无比,而腿却软得像面条。试了几次,陈安琪放弃了努力,她侧过脸尽量避开诡异的白影,大口大口地吞吐空气。
梅干的情况比她也好不了多少,他仿佛一条正被放血的羊羔,浑身不停地抽搐。时间一点一滴地逝去,几分钟也如几个世纪般漫长。梅干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小,终于恢复正常了。他慢慢地撑着地,站了起来,然后看都没看陈安琪一眼,向远处跑了。
他跑得很急,根本就没有回头望一眼。风声在耳边呜呜作响,身后隐隐传来陈安琪的哭泣声。但此时,他根本就顾不上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遇到树妖?那些传说难道都是真的?
梅干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现在,他唯一的念头,是尽快地躲避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身体直摔了出去。在这刹那间,梅干再次听到陈安琪的声音——这次是凄厉的惨叫声,在声调最高的时候被硬生生地腰斩了,给人的感觉是声音被突然吞掉了。梅干头皮发麻,连滚带爬地挣脱了那些缠人的野草,才跑了几步,却撞到另一棵香樟树上,眼前金星直冒,喉咙里顿时翻滚着一股子腥甜味。
梅干顾不上额前剧痛,又拼命跑了好一会,远离了小树林,这才敢停下脚步,扶着墙壁弯腰喘气。他实在是跑不动了。过了一会儿,他偷眼望向身后,小树林朦朦胧胧,一团黑影模糊。那个诡异的白影不见了,陈安琪也不见了。
这全是幻觉吗?梅干伸手摸向前额,剧痛再次传来,手上全是鲜血。不,不是幻觉!如果说自己看到的是幻觉,那陈安琪也看到怎么解释?现在,她又去了哪里?他想起刚才那声戛然而止的惨叫——难道她已经被传说中的树妖摄走了?!
梅干隐隐有些心痛。他并不想当懦夫,他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出于本能,不由自己控制。他想起陈安琪不久前的笑容,愧疚之情油然而生。随即,恐惧之情再度升起,那声充满了痛苦与恐惧的长声惨呼,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这个声音,必将成为他的噩梦,伴随着他一生一世。
梅干不知如何是好。转回头去救陈安琪,却始终鼓不起勇气。打电话报警,和刑警说遇到了树妖?刑警会信才怪!报告给学校?学校的老师们会不会把他当作神经病?左思右想,梅干决定还是先回到校卫队的办公室找队友徐天。
徐天是南江医学院的新生,按理说新生没资格加入校卫队,但徐天却是个例外。据说,徐天颇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在没有考进南江医学院之前,就已经在推理写作圈中崭露头角,发表了几十万字的推理作品,这在推理创作薄弱的中国算是极为难得了。尤其难得的是,徐天不但能写,现实中也善于应用各种推理技巧,高考前还协助学校成功侦破了一起校园连环失窃案。正因为此,一向坚持原则的保卫处长曾国勇对徐天也格外欣赏,破例邀请他加入校卫队。
校卫队办公室的灯还是亮着,梅干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途中又摔了几跤。
戴着黑框眼镜、肤色黝黑的徐天正坐在办公桌前聚精会神看一本推理小说,是普璞的《不可能犯罪》。这本推理长篇,在新浪文学大赛拿到了后半程冠军,是喜欢模仿的推理小说写作圈中难得一见的本土原创精品。梅干冲进办公室时,徐天正看到了一个小**,猛然间发现梅干狼狈的样子,眼睛不禁睁大了。
“怎么了,梅干?怎么这副模样?”徐天搬来一张椅子让梅干坐下。
“我……我遇到了树妖……”梅干没有坐下来,而是可怜兮兮地望着徐天。
“树妖?”徐天重复了一次,沉呤了片刻,问,“呃,遇到了树妖……你没事吧……”
他的思维转得很快,没有继续追问事情的经过,而是直接问结果。
“我没事……只是……”梅干吞吞吐吐地说,“只是,我本来是和陈安琪一起的,她现在不见了……”
“你是说,你把她一个人扔下来了,对吧。”徐天冷冷地说。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真的很怕……”梅干几乎要哭出来。
“走吧!”徐天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手电筒。
“去哪里?”
“去找陈安琪!我们一起去!”徐天迅速走出门去,梅干咬了咬牙,紧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