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瑞尼卡下意识反问，她开始觉得这家公司的办公系统可能彻底坏掉了。
“这是根据您的自身特质所分配的工作。”那个声音解释：“您可以理解为公司目前最需要您从事的工作。”
“公司希望我将这件事做到什么程度？”
“什么程度都可以，我们一直把员工的快乐放在首位。”
瑞尼卡眨眨眼，既然如此，好吧。
“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您不能向其他同事透露自己的工作，这是保密的。”
自己居然还有同事？这是瑞尼卡的第一反应。
“请允许我问一句，公司近十年来共计招聘了多少员工？”
“...”
那个声音没有马上回答她。
“不可以说吗？”
“…公司章程中并未规定这一条，所以这是允许告知的，辛特拉公司近十年来共计招募一名员工。”
所以剩下的同事工龄都已经超过十年了吗？！
那他们不干的活岂不是都要落到自己头上？现在轮到瑞尼卡沉默了。
“很抱歉这个结果似乎导致了您的低落，但是辛特拉公司近二十年来的员工招聘数量还是相当可观的。”
那个声音还在说着，但瑞尼卡已经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了：“我该去哪里报道。”
“五楼，行政楼层，您可以找办公室主任报道，科波特小姐。”
她了然地点点头，继而说道：“叫我瑞尼卡吧，摄像头先生。”
不然她总会觉得对方是在称呼自己的父亲。
“好的，瑞尼卡小姐。”那个声音说完，便沉寂下去。
从始至终，摄像头后的人便没有露面过，但瑞尼卡并不是特别在意，一家优秀的公司只要按时发工资，加班发加班费，遵循劳动法规就好，领导同事是什么样子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还是需要在意一下这件事的。
尤其是是当瑞尼卡看见一个爆炸头蹲在墙角对着垃圾桶翻翻找找，从里面摸出半包咖啡豆的时候。
怎么会有人在垃圾桶里捡咖啡喝！
瑞尼卡就看着对方将豆子倒入咖啡机中，片刻后深棕色的液体从机器中滴出，那个爆炸头端起杯子闻了闻，随即小声发出愉悦的感叹。
就算是提姆那个爱咖啡如命，天天带着咖啡上学的家伙都不会干这种事吧！
她站在办公室门口，企图编出一段合适的开场白后再打招呼。
“嘿，你就是新来的员工吗？”这时声音从背后传来。
瑞尼卡下意识地转过身，一个矮胖的金发男人正在打量她。
“我是。”她承认道：“www.youxs.org。”
“我是目前的办公室主任，叫我雨果就好。”雨果说着笑起来，眼睛被面上的肉挤成了缝隙。
“好的，雨果。”瑞尼卡从善如流，侧身给对方让出一条道路。
“进来吧，站在门口做什么？”雨果率先走进去：“嘿，索萨，快来和新同事打个招呼。”
出乎意料的，刚才那个站在咖啡机前的爆炸头已经失去了踪影，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看了对方许久，可能会以为刚刚只是幻觉。
“这间办公室原本还有几个同事，但是他们生病请假了，不然氛围一定会好很多。”雨果和善地笑笑，指了指其中一个被挡板包住的工位：“她比较害羞，你可以去那里和她打个招呼吗？”
“当然。”瑞尼卡朝他指的方向走过，在距离工位还有几步时，那个爆炸头突然端着咖啡杯从挡板后冒了出来，然后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你好，索萨。”瑞尼卡冲她道。
“......”被称为索萨的爆炸头女孩没有吭声，站立片刻后又嗖一下钻回挡板后面。
“她就这样，等你们熟悉了就好。”雨果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噢索萨替我们找到了咖啡豆，一起喝一杯吧？”
“不用了...”
“不要客气嘛，我们边喝边聊。”雨果说道：“可以帮我去饮水机那接一杯水吗？”
如果只是他喝的话，当然没有问题，瑞尼卡走过去，在看见水桶上的标签时愣了一愣：1992年。
这真的不是微生物汤吗？
“怎么了，水用光了吗？”雨果见她站在饮水机前半天没有动，不由问道。
“不，正好还有一杯。”瑞尼卡将接满水的杯子递过去，然后看着雨果将水加入咖啡机。
嗯，煮一下，正好。
“那就好，这里的水好像从我入职开始就没有换过了。”
雨果边等咖啡边问：“你是读什么专业的？”
“信息工程专业。”瑞尼卡微笑。
雨果露出赞赏的表情：“噢这个专业不错，可以...可以...”
“修电脑。”
“对！”
“安装和卸载系统。”
“对对！”
“还可以修咖啡机。”
“太棒了！”雨果大声赞叹道：”你一定要去四楼蜂巢和多西聊聊，我猜你们会很有共同语言。“
“我会的。”瑞尼卡继续保持着微笑：“这里主要做什么工作？”
“五楼是综合部门，我们大多从事一些行政管理方面的工作，听上去很简单对吧，确实也不难，总之就是敲敲键盘。”
雨果从咖啡机下拿过杯子继续介绍：“当然，也有人单纯是为了来睡觉而上班的。”
“那么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瑞尼卡问道。
“你才刚来就要工作了吗？”雨果面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并且给出了他的建议：
“好吧如果你坚持要工作的话…你可以坐在电脑前，打开文档写篇日志，这可是很麻烦的工作，几乎会消耗掉你今天剩余的上班时间。”
他指了指靠近墙角的那台电脑：“噢对了，你需要ID卡才能登陆辛特拉内联网，稍等。”
雨果说着就朝门外走去。
瑞尼卡站在那没有动，但她看见办公室剩下的一个人探出了脑袋。
“嘿，你，对，就是你。”索萨环视办公室，像是确认了什么之后，从自己的办公桌底下钻出来：“你叫瑞尼卡对吧？”
见瑞尼卡点头，她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的工作是什么？”
“修电脑。”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是你真实的工作。”女孩面色苍白，头发凌乱蓬起，一双眼睛却十分亮，带着点神经质地盯着她。
“维护数据库。”
“......”索萨看上去明显不相信。
“通过监控你们停留在电脑各种界面的时长来计算你们的有效工作时间。”
“我就说你肯定有别的工作。”女孩露出满意的神情：“但是说实话，你真歹毒。”
“谢谢。”瑞尼卡当年在听见这个主意时也是如此觉得。
“给你个建议，远离雨果，起码不要什么都听信他。”
瑞尼卡挑眉：“为什么？”
这次索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过头听了听，又迅速缩回办公桌下：“当我们议论他时，他无处不在。”
“你们在聊什么？”
下一刻，雨果笑容满面地从门外走进来，时机之精准，几乎让她怀疑对方就蹲在门外。
“随便聊聊。”
“噢我猜你们一定开始互相熟悉了，良好的同事关系有利于提高工作的带给你的愉悦度。”
不，瑞尼卡回想起自己曾经连续多日无休无眠的工作，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与上班和解。
“给，这是你的ID卡，如果你真的这么想了解工作的话。”雨果将卡递过来，疑似幽默地眨眨眼：“了解它，然后忘掉它。”
瑞尼卡在背后隐晦的注视中插上电脑电源。
过分刺眼的绿色光芒自屏幕中射出，几乎将她整个上半身包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古董台式计算机能发出这么亮的光线，她先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在那间办公室中。
绿色像素点拼成的空间，各种石膏人像随意搁置其中，瑞尼卡走过去，伸手摸了摸，指尖毫无障碍地从中间穿过。
是像素点构成的。
连她自己也是。
“欢迎正式来到辛特拉公司，科波特小姐。”熟悉而平板的声音重新出现。
“摄像头先生？”瑞尼卡开始觉得对方似乎更像是个电子幽灵。
“您可以称呼我为VX3E。”
“这是什么？”
“一个代称而已，您已经连接到了辛特拉的内联网，在这里你可以跟踪任务进度，接收来自同事的讯息，也可以向我咨询问题。”
“我确实有一个问题。”瑞尼卡像是想到了什么：“今天会发工资吗？”
她需要这笔钱去租房子。
“在您完成指引退出内联网后就会收到。”VX3E说。
“好吧，那么我该做什么？”
“接收您的第一条工作讯息。”
一封立体的绿色邮件出现在她面前，瑞尼卡试着点了一下，信纸便从中弹出来：“欢迎来到辛特拉公司，科波特小姐。希望你在公司度过的时间能带来生产力、创造力和成功。接下来请高效、优质地完成公司分配给你的与分类系统一致的专业技能服务...”
瑞尼卡往下划了划，密密麻麻的文字几乎看不到底，她干脆放弃了：“还是和之前一样，寻找女巫？”
“是的，您在公司的工作仅此一项，接下来我会为您详细讲解这项任务：辛特拉集团在大约二十年前，发生过一次重大变故，这导致赖以维持公司运转的女巫失踪不见，但她的力量依旧笼罩着辛特拉，你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她，将公司恢复到正轨。”
“我可以知道是什么变故吗？”
“很抱歉，该问题无法被咨询。”
“女巫的力量是指什么？”
“您已经见到了。”
“你是指现在？”瑞尼卡伸出手仔细看了看，像素点构成了她的手指，甚至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是的。”
瑞尼卡觉得女巫的力量是维持数字科技这个概念，不管在什么年代似乎都太超过了。
“女巫对公司的影响不止如此，您可以试试同事为您煮好的咖啡。”说到这VX3E像是担心瑞尼卡接受不了这一切，又解释了一句：
“将这家公司想象成一个游戏会好理解很多。”
……
瑞尼卡从内联网退出时还在思考这句话，她并没有认为VX3E的建议有什么不好，相反，她甚至觉得挺有趣的。
不过自己应该从哪里开始？
喝掉那杯已经放凉的咖啡吗？
还没有所动作，头顶的灯闪了闪，连同未及时关掉的计算机屏幕一起熄灭。
黑暗中，她隐约看见一个矮胖的身影从办公室门口蹦蹦跳跳进来，面上还带着一个粗制滥造的卡通青蛙面具，在他进来后，又有什么东西趁机从办公桌下钻出来，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
“欢迎来到辛特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