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招远
其实真实的战况，与张捡猜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贼攻黄县，县丞张国辅、致仕参将张奇功率疲卒登城作战，然精壮早已调空，加之武械所限……至十三日，城陷。国辅、奇功以下三百余老弱士卒均不屈而亡。十四日，招远举城降。又扑福山，知县朱国梓力御之。二月初三日，贼攻莱州”。
大明崇祯五年正月十四，招远不战而降。除了黄县，叛乱异常的顺利，各地望风披靡，这一切令叛变的登莱贼首李九成兴奋不已。
招远城内县衙大厅：
李九成高坐县衙，长的是面色红暗，颧骨很高，大马金刀，胸前的长几之上摆满了各类肉食和数坛醇酒。
左手边上首坐着的是孔有德，铁岭人，眉毛直长，虬髯倒竖。
公历1619年铁岭城破后，全家老少127口，被后金的“古英巴图鲁”贝勒代善率领的大金正红旗给杀了个干干净净，可谓与大金（注1）有着血海深仇。
孔有德本身就长于弓马，不识字，投奔东江毛文龙以后，对内则宽厚，但从不恤百姓。临战每战必奋勇登先，对敌人凶残无比，因战功被毛文龙收为义孙，赐名毛永诗。
李九成本来官职没有孔有德高，但是孔有德觉得李九成年龄大，又是首倡者，自已又不想当出头鸟，登州城破以后，就联合自已的老乡耿仲明，正式推举李九成正式当了叛军的都元帅。
李九成的下首坐着的是他的儿子李应元，看长相的话，完全就是年轻版的李九成。
右手边上首是东江已故毛文龙的远支族侄，也是义长子毛承禄，按道理来说孔有德还应该称他一声义叔。
右下首是东江猛将陈有时，拥有的亲兵数量最多，属于最能打的那一部分人。
李九成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前的黄县三百余白发残兵，那个视死如归的疯劲令人心有余悸。如果官军都是如此，我辈还是早早入山落草为好。”
说话间，眼前不禁浮现那个满头白发，白须浸血的参将张奇功，正站在城头举着早已破损不堪的大明战旗，望着缓缓紧逼的精锐叛军士卒，正大口的喘气。
张奇功本已致仕准备回乡，但在叛军围城之际，毅然决然带着自已的老弟兄们选择了为国尽忠。无一投降，全部英勇战死。
只是为何城中只剩下老弟兄了？
因为黄县的精锐，早在数日前被地方官余大成调往了登州，加强府城的防守。
李九成在登州城破后就被众人推举为首，自然要把控好自已的情绪，没有继续感慨，接着却是为部下打气道：
“可惜明朝的气数已尽，忠臣良将不能用，腐儒领衔在朝堂。这不，招远都不用打，自已就降了，也省事多了。招远这么识相，应元让儿郎们就不要随便杀人了。把娘们都分一分，让兄弟们也都乐呵乐呵！
厅内顿时出现一片叫好声。
“你把招远的矿工都集中起来，那帮人服从命令，不怕死，好好训练一下，那可是最好的士兵。另外就派参将蔡斌去守卫招远金矿，加大开采规模，不用担心人员损耗，咱们有的是人”。
“遵命，都元帅！”
李应元应声道。
军中无父子，以官职称呼，这是刚起事那会就说好的。
李九成点点头道:
“有件事还是得明确一下，兄弟们该抢的，该拿的，都算分好了，各自在东西南北划区域内驻扎，不能抢夺他人防区，咱们内部可不能再争抢起来。否则，休怪咱翻脸不认人。”
众人连忙唱诺。
“县衙仓库里的物资，除了粮食和武器以外，金银珠宝全部运回登州，交给仲明管理，从今日起，各部都要加大招兵买马力度，并且派人去江南购买粮食，加大对东江故人的联络。游击全节，这件事你去做。”
下方游击将军全节站出来应诺。
“都来说说，接下来？咱们该往哪里打？”
李九成继续询问道。
“依我看，这个混账皇帝是非不分，咱们干脆打出登莱，打到京师去，跟皇帝老儿掰掰手腕。毛帅冤枉啊，被袁崇焕那个贼子枉杀，至今未给任何抚恤。”
毛承禄说道。作为毛文龙的曾经的护卫，他个人对毛文龙的感情很深。
“可恶的袁崇焕虽然死掉了，但是万死不能报万一。归根结底都是崇祯小儿的刚愎自用，识人不明。一方面姑息养奸擅杀大臣的袁崇焕，另一方面又对毛帅不予平反。后面知道自已错了，又不经有司随意把大臣给凌迟了！简直就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毛文龙对孔有德有知遇之恩，以孔有德“重小义而轻大义”的性格，心理多少还是有些感恩，继续向众人说道:
“但是咱们有几斤几两，自已人还是要心里有数的，大明太大了，我们绝对不能以卵击石”。
“哪来那么多的卵子？依我看大明朝廷现在是四处透风，迟早完蛋。西南边有奢安，东北有东虏，中原义军风起，如果咱们长驱直入中原，必将归者如云啊，哈哈！”
毛承禄明显很自信地说道。
“可是探子来报，朝廷正顺着运河集结数万大军，如果咱们直接打过去，恐怕会撞到刀尖上的。而且那帮流民纯属乌合之众，恐怕帮不了忙，只会多消耗粮食。而且我们在登州缴获了39门红夷大炮和400门小西洋炮，没有水运的话，很难运的出去。”
李应元担心道。
“那要不咱们打回东江？好好做咱们的山大王？”
陈有时提出来自已的见解。
“你和老耿刚杀了人家黄龙全家满门老少，人家还能不跟你拼命？你还敢回去？”
孔有德取笑道。
“好了！”李九成说了一句，四下立刻就安静了，李九成说道:
“我们不如就占据登莱，依托长岛，西边攻占莱州后，以胶莱河与朝廷为界建立防线。造成割据之势。退可以守，进可以攻。眼下最重要的还有三件事比较紧要，一个是派人去跟余大成谈，就说我们只要登莱一郡之地，画地自守，互不相扰。副元帅，你来联络。二来派人侦查莱州敌情，给余大成一点压力，可以试着小规模进攻。陈总兵你来负责。三是分出一军向东，不要小打小闹了，给我攻下福山，拔掉宁海卫，占据文登营！文登营可是有大量的军事物资储备的。即可以增加我方实力，又可以免去后顾之忧。毛总兵你来负责。
“谨遵都元帅将令。”
“好，先喝酒，喝完酒明天开始干活。”
“报……启禀副元帅，李参将回来了”
注1：大明万历四十四年正月初一，www.youxs.org“大金”，自立为汗，建元天命！包括《满文老档》在内记载，都是国号“金”或者“大金”，军队称呼大金八旗军。几乎看不到有“后金”的记载。最早出现“后金”的记载是朝鲜文献，天命四年（1619）年底，才有努尔哈赤寄朝鲜国书中有“后金”称呼。故此处采纳的是历史应有的称呼“大金”，代善此时率领的就是大金正红旗军队攻破的铁岭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