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天亮,沈瑶望着身侧垂下来的床幔,这才反应过来自已是在庄子。
哦,她昨天回来了。
伸手拍了拍自已不怎么清醒的脑袋,沈瑶起身叫来青水。
搭着对方的手下床洗漱清理身体,等一通忙完,时间又过去两刻钟。
“奴婢让厨房备了早膳,主子可要吃些垫垫肚子?”
青水将人扶到榻间坐好,自已转头取来柔软的长条靠枕。
“端上来吧,其他人呢?”沈瑶侧头看了眼散落在榻上的书籍,随意将其摞起来放到一边。
青水拍了拍手,候在门后的下人们依次进门,并将食盒里的东西端出摆好。
“公子去了前院未归,小主子跟着师傅日日修习功法,眼下该到了午休时间。”
沈瑶伸手捏起一块糕点融入口中,绵软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
“铭瑾那里修习辛苦,记得多备些补身养气的羹汤。”
四个孩子不管出于主动还是被动,都很刻苦努力。
对比有点摆烂的爹娘,沈瑶和柳景晏实在应该羞愧。
青水点了点头,将自家主子说的话记在心里,并打算即刻执行下去。
沈瑶没有多言,像是随意念叨两句,借着满满一桌面的吃食填饱肚子,她起身活动活动手腕,打算出门逛逛。
尽管有两个月未能回来,可小院布局毫无变化,半点没有带给沈瑶陌生之感。
凉亭外的塘中荷花已经枯萎,只剩枯黄的叶片和埋在底下的莲藕,活在塘中的游鱼换了一批又一批,探头探脑可爱的紧。
沈瑶逗了会儿这些小可爱们,觉得时间差不多便去柳夫人处。
从昨天的交谈来看,柳夫人除了被林家联姻一事困扰,并没有其他麻烦。
而他们三人初步商量了联姻一事的解决办法,自然而然,沈瑶过来就是纯粹在陪柳夫人聊天。
柳夫人撑着下巴听到沈瑶口中描述的外面场景,感慨世道实在是乱。
“当初我们离开洛京,各地问题初显却还算克制。如今洛京早已成了昨日黄花,其他城池也多有损坏。
唉,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柳家偏安一隅,已属大幸。”
起码柳家还能全身而退,不似其他交好家族,死的死伤的伤,早就被掩埋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当年柳景盛在柳修文的安排下曾偷偷回过一次洛京,顺便带回来几个人质。
原本柳修文是打着有没有鱼都捞一网的意思,结果可好,这几个人质的家族全军覆没,柳家投资全部打了水漂,堪称一次最失败的投资。
如今这几个人早就不在颖川,至于还活没活着?谁又知道。
人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对比才知道情况好歹。
颖川周围不安全,可好歹颖川没有大型天灾人祸,不像人族其他地界,简直就不是能用来生存的,普通百姓多待一天都是上苍垂帘。
沈瑶出门见过的世面很多,有些不方便透露的就隐瞒下来,但这并不影响柳夫人听故事。
相比风平浪静无事发生的庄子,波澜壮阔的外面世界才会被人向往。
“不过我年岁大了,一把老骨头实在走不动。”
柳夫人摆手,替自已不能出门一事找理由开脱。
世家女子向往自由却不会为了真正的自由舍弃一切。
柳夫人一生都待在这种条条框框,让她突破限制,无异于打乱她早就形成的三观重塑,难度不在一个级别。
“母亲说笑了,”沈瑶嘴上夸奖柳夫人过于自谦,贵夫人的保养不是说说而已,哪怕柳夫人年过半百,脸上只有零星几道不算明显的细纹。更遑论柳夫人一头乌黑秀发过于惹眼,从背影看去,就是窈窕佳人。
婆媳两个互相吹捧,好听话不要钱地往外丢。
直到有庄子管事过来回禀,沈瑶才找到机会离开。
没有地方可去,沈瑶干脆回小院睡了大半晌儿。
等到晚上柳景晏回来,就直接被沈瑶缠着聊天。
柳铭瑾正在极力表现他的乖宝行为,并不在房间。
柳景晏搂住沈瑶腰间,嘴上说着自已今天在忙的事。
沈瑶嘟起嘴角,“林家真下功夫。”
联姻还不算,后面又派人送了礼,柳家不能不收,也不能不回。
柳景晏一整天忙的就是这些,总算办妥松了口气。
“林家急了,我怀疑是之前的那些诡异起了作用。”
柳修文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是说说而已。
诡异从哪来回哪去,柳修文既不冤枉好人,也不放过坏人,主打一个恩怨分明,谁都怪不到他。
柳景晏可是记得,祖父在处理长生镇之前,就已经提前两个月处理颖川地域的莫名诡异。
再仔细推算这几起诡异可能会与柳家的关系,哪怕只是分到一两起也让林家之人头疼不已。
不同于柳家所占据的颖川面积不大,林家的地域不小,还在向外扩张,应对诡异的高端战力大概率不足。
“林家是在求和?”死要面子活受罪,惯的他们。
柳景晏脱了外袍,露出穿在内里的青色长衫。
“没说求和,”他们只当不知,又不是尚且弱小需要稳定的时候,柳家的颜面不能说踩就踩。
沈瑶微微一笑,手摸了摸柳景晏略显粗糙的脸颊,吐槽他应该好好保养,早就不是二十来岁的青葱小伙,一张脸还能可着劲儿乱造。
自家妻子明晃晃的嫌弃太直接,柳景晏无奈地过起了保养日常,所幸他就是出门时不太讲究,回到庄子又是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
不过几天,柳景晏脸色明显改善,穿上轻薄贵重的丝绸布料,任谁也无法将其和喊打喊杀的莽夫联想到一起。
这一次,柳修文和柳铭瑄回来的时间有些长。
沈瑶待在庄子快一个月,柳修文和柳铭瑄才到家。
祖孙两人一路风尘仆仆,不光衣服上蹭了脏污,连露出来的肌肤都比之前黑了好几个度。
沈瑶关心柳铭瑄到底发生什么,不想柳铭瑄表示情况一言难尽。
长生镇的通道未能及时关闭,他们进去走了一遭,幸好有柳修文压阵,不然出来的时间还要往后拖。
“竟这般危险?你们是如何出来的,长生镇解决了吗?”
沈瑶上下打量一通,不放心的她还伸手到处捏捏碰碰,搞的柳铭瑄面红耳赤,极其不好意思。
“娘,长生镇的通道已经解决,只是这只诡异有些奇怪,”不像其他诡异能被柳修文送回去,长生镇消失无踪,连柳修文都感应不到下落。
沈瑶闻及此,忙询问系统,是否知道长生镇行踪。
系统不负沈瑶期望,报了一个地名,与青平无关,更不在林家地域,想来是无规则传送。
“走了就好,”只要不留在颖川周围,去哪都不是事。
柳铭瑄嗯的一声,“娘,你和爹”
“放心,娘最近都待在庄子,”暂时不会出门。
至于原因嘛,还要和那封退了信的林家联姻有关。
信虽然退了回去,可林家坚持,柳家便陷入被动。
柳景盛目前还未归来,柳铭霏和柳铭宸也没有消息。
柳景晏能做什么?只能等柳修文回来时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讲出来,跟着等自家祖父的安排。
柳修文摆弄返回的信件,因为加急,信纸上还有墨水未干时留下的痕迹。
“林家的联姻人选换了,是出身嫡支的五小姐。”
林家的子嗣数量比柳家要多,但纯粹的嫡支也就那么些。
如今一下子从旁支跃到嫡支,柳修文只能怀疑林家碰到困难,需要和柳家联姻维持家族稳定。
这,有点意思啊。
柳修文动了动眼前的信件,并没有当着柳景晏的面明确说什么。
也对,柳景晏这些年早就退出柳家核心位置,一般有事都是柳修文和柳景盛或者柳父三人商量。
如今柳铭瑄长大,也在柳修文的示意下慢慢接触这些。
“那祖父是何意思,等大哥回来?”沈瑶觉得柳景盛说不定会点头同意,同时做好失去这位妻子的打算。
柳景晏摇头,“不知道,林家出事也不会立刻倒下,祖父或许还想观望观望,”起码要弄清楚林家到底哪里出了事,柳家也有准备。
“不说这些,我们还要在庄子上停留一段时间。
近来多陪陪铭瑄和铭瑾,等再出门,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柳景晏端起茶盏喝了口水,吃上几块糕点进肚。
干瘪的肚子有了食物的加入变得不再难以忍受。
伸手揉了揉腰腹,柳景晏拉着沈瑶去到榻间。
一见这人就知道没吃晚饭,赶紧让青水替她去厨房端一碗面条,沈瑶嗔了一眼不在乎自已身体的男人,手还往对方胸口轻拍了拍,“当自已还年轻不成?再有下次,就去书房睡吧。”
柳景晏笑的格外包容,他解释是今日事情太忙。
“忙也要顾及好自已的身体,”已经不是能造作的年纪,这人偏偏还没有警觉性,真让她不爽。
“不是还有瑶瑶在,”柳景晏话说的肆无忌惮,可见沈瑶对他的纵容有多少。
沈瑶:……
两个人黏黏糊糊是日常操作,系统早就习以为常。
知道暂时不出门,沈瑶在小院再次当起米虫。
如今连小院的事务都不需要干,沈瑶可谓是真正的无事一身轻。
柳修文还在处理与林家联姻一事,连带着柳景晏和柳铭瑄都很忙,沈瑶日常见到的只有柳铭瑾和柳夫人。
好在时间没过多久,出门办事的柳景盛带着柳铭霏和柳铭宸平安归来,沈瑶总算见到了自已另外的两个孩子。
柳铭霏容貌与柳铭瑄很像,只是脸庞线条更柔和些,柳铭宸是四个孩子中容貌最盛的,哪怕光头都挡不住自身美颜盛世。
为此,柳修文私下没少劝解柳铭宸,就是想让柳铭宸放弃大爱的思想,老老实实地为家族服务。
不是逼迫柳铭宸为家族出生入死当老黄牛,柳修文的意思是让柳铭宸接受未来家主的教育,能接手柳景盛的班。
历来家主人选,都是能者居之,柳铭宸哪哪都出色,是柳修文最先看中的人选。
可惜柳铭宸死活不改自已信仰,也不放弃大爱的信念,如今武力提升,柳修文更是奈何不得,只剩私底下碎碎念两句,已经算得上难得的进步。
沈瑶也觉得浪费,这样好的容貌,非想不开当佛门弟子。
幸亏外面的乱局还没有结束,柳铭宸想出家都没条件,不然别说母子日常见面,就是信件交流都会不方便。
这个时代的佛门规矩一点不比世家大族要少,甚至还有隐隐压上一头的意思。
沈瑶不想自家儿子去佛门,待在外面有家里人帮忙照顾,去了佛门就只能万事靠自已。
“……也不用非要往外跑,你的心思娘都知道,但也要顾忌自已的身体能力,”不能不要命似的去干活,就算柳铭宸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也不能胡乱糟蹋。
“娘,就该好好说说铭宸,这次出门若不是有大伯帮忙掠阵,我和铭宸就要吃大亏呢。”
柳铭霏大大咧咧地将他们一路上经历的事告诉亲娘,除非实在危险,否则柳铭霏就不会善意隐瞒。
沈瑶因此知道了自家两个崽儿到底能有多大的热火本事。
好家伙,知道的是出门办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出门找事。
沈瑶伸手指了指羞愧低头的柳铭宸,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铭霏依旧嘻嘻哈哈,她还扶着沈瑶坐下歇息。
“娘,大伯已经教训过我们,”所以不要太严格,他们承受不住。
沈瑶嗔了眼柳铭霏,“多大的孩子,出门还不知留个心眼,万一这次没有你们大伯跟着怎么办?”
柳铭霏实事求是,“他们完全打不过我们。”
就算一开始被糊弄住,但后面他们也会反杀对方。
柳铭宸掉头,“娘,我和姐姐已经知道错误,下次出门会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小年轻们总会遭遇到社会毒打,不是他们不够聪明,而是阅历所限,只能是吃一堑长一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