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宫闱秘辛

第321章 宫闱秘辛

原来,今日一大早,刘禅便派宦官去请刘协全家入宫,准备中午设宴款待,以叙叔侄情谊,顺便商量封王相关礼仪的事情。

可宦官奉旨来到陈留王家中,却是发现陈留王刘协正披头散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而他的妻子们则横七竖八都倒在一旁。

宦官大惊失色,急忙派人封锁陈留王府,飞速回宫报告刘禅,刘禅听到消息也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刘禅至少还记得,遇事不决找相父,于是便急诏诸葛亮进宫。

后面就是诸葛亮救场的时间了,一边安抚刘协的情绪,给他吃定心丸,另一边则火速派人去太医院请人前来救人。

刘协虽然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在诸葛亮的耐心开导之下,终于还是泪崩如雨,显然是后悔至极。

只是刘协的妻子们中毒太深,诸葛亮连找了几名太医来看,都是束手无策,声称已经无药可救了。

可即便如此,诸葛亮还是不甘心放弃,于是想到了周默刚刚从南阳带来的张戎张神医,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一试,没想到还真的带来了一丝希望。

“真不能怪我!”刘禅不争气地流下了泪水,哽咽道,“要怪就怪你印的那本破书,起了坏的榜样,皇叔一时想不开,所以才想起文皇帝的事情来,于是有样学样,做下了错事。”

周默白了刘禅一眼道:“你可是皇帝,肩膀上多少也得有点担当,别一遇事儿就知道撇清自己的责任。我承认,那本书的确是诱因,若细论起来,我可以承担一部分责任。但是皇帝陛下,请你扪心自问,这事儿真的和伱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刘禅被问得哑口无言,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周默厉声道:“快说,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吗?别哭鼻子!跟个娘娘腔似的!”

周默声音太大,刘禅吓得向后一缩,正要开口回答,一旁的诸葛亮却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怒道:“周思潜,你够了!”

周默看了诸葛亮一眼,只见丞相铁青着脸,显然已经是愤怒至极。

周默还从没有见过诸葛亮如此对他动怒,心里也有点愧疚,只低着头轻声道:“好了我不说了。丞相您别生气,小心伤了身子。”

“我迟早得被你给气死。”诸葛亮道。

周默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这幅场景,活脱脱就像一个父亲教育不懂事的儿子,却被溺爱孙子的爷爷反手扇了个大比斗。

所谓一物降一物也。

“现在不是讲谁的责任的时候,而是要想怎么解决问题。”诸葛亮道,“陈留王杀妻弑子,不管真相如何,也不论我们封锁消息如何严密,外界只要感受到一些风吹草动,就一定会认为是我们逼的。此事影响深远,不可不慎重。”

“钟繇得知陈留王府被卫兵封锁,已经跑到王府门口来骂街了,我来的时候刚碰上。这老家伙开口就问我说,你们是不是要鸩杀陈留王,气得我跟他好一顿理论。”周默道。

诸葛亮道:“怕的就是这个。钟繇名满天下,知道我不会动他,所以敢说。其他地位低微而敢怒不敢言者,怕是数量更众。”

周默道:“现在只能看张神医的了,只要张神医能将他们救活过来,流言不攻自灭。”

诸葛亮道:“若是救不活,又当如何?”

刘禅道:“若是他们不幸死了,只需我禅位给陈留王,恢复汉之正统,也可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周默当即狠狠瞪了刘禅一眼,说道:“那天钟繇和陈留王两个外人在场,我不好意思骂你,今天我便告诉你,陈留王是绝不可能再登上帝位的!你这愚蠢的一厢情愿,只会把他送上一条绝路,今日死的是他的曹姓妻儿,明天死的,可能就是陈留王本人了。你若不想让陈留王身死,朝局陷入危机,乃至天下大乱,就切不可再有这样的想法。”

刘禅半信半疑地看向诸葛亮,问道:“相父,兄长所言,可属实否?”

诸葛亮叹了口气,缓缓点了点头。

刘禅失望地摇了摇头,哽咽道:“我只想办一件好事,父皇给我取名刘禅,冥冥之中,可能就是上天注定让我来完成这件事情。可你们俩个,我最信任的两个人,却都不支持我。”

诸葛亮劝道:“陛下,请听老臣一言,再不要提禅让之事了。封其为陈留王,并尊为皇叔,世袭罔替,虽不是最完美的解决办法,但却是最现实,最合理的解决办法,天下无人能够因此而指摘我等。不是臣不支持陛下,而是臣不想看陛下酿成大错,到时候追悔莫及啊。”

周默道:“我知道,你的初心是好的,但这个世界自有其规则,而不总是能按照人们理想的方式来运行。心怀美好理想的同时,更重要的是要认清现实,脚踏实地。”

刘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非要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呢?你们便会离我而去吗?”

刘禅这问题,让周默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前女友来,每次腻歪完之后,总是会问他说,你要是不爱我了怎么办?你会离开我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别犯幼稚了。”周默说道,如同回答当年前女友一样。

刘禅投来一个失望地眼神,又转头看向诸葛亮,期待他的答案。

诸葛亮拱手道:“陛下若是皇帝,臣是陛下的丞相。陛下若真有一天逊位成了汉中王,臣便是陛下的国相。”

“相父!”

刘禅大喊一声,纵身投入了诸葛亮的怀抱之中,放声痛哭起来。

诸葛亮轻轻拍打着刘禅宽大的背部,眼眶通红通红,强忍住没有落泪。

刘禅哭泣道:“相父,我听你的,我不禅位了。这件事是我又做错了,害得陈留王全家受难,以后再有大事,我再不任性了,全凭相父做主便是。”

一旁的周默,看着二人抱头痛哭,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也感动于诸葛亮的一片忠诚,另一方面,他却是丝毫不相信刘禅的承诺,若像诸葛亮这么惯着,将来他一定还会再闯祸的。

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会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世界需要自己的肩膀来扛。

但刘禅别看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这辈子都学不会这一点,反正无论他闯多大祸,总有诸葛亮给他兜底,给他擦屁股,帮他解决好一切后续问题。

学不会的。

周默摇了摇头。

张戎果真是神医,妙手回春,半个时辰之后,好消息传来。

除了王妃曹华本就身体虚弱,十分遗憾没有救活之外,其余三人,王后曹节,以及两个男孩,全都转危为安。

刘协握住曹节的手,痛哭流涕,懊悔不已。这个可怜的女人为他付出了一切,甚至不惜与曹家决裂,可他最终却是猪油蒙了心,这样对待于她。

但刘协终于还是听了诸葛亮的话,没有将事情真相告诉妻儿,只说是自己不小心,导致误食了毒药。

刘禅对刘协道:“皇叔,以后切不可这样了,这件事是侄儿的错。我保证再不提禅位之事,而你的子嗣无论是不是有曹家的血脉,都将一视同仁,允许他们继承陈留王一脉。”

刘协心中的重石落地,急忙伏地叩首,激动地道:“谢陛下大恩。”

事情终于有惊无险地渡过,诸葛亮即命人将等候在外的钟繇请了进来,与刘协见了面。

刘协亲自向钟繇说明,是他操作失误,误把毒药当成补药,才导致妻儿误食毒药,而多亏了周默找来神医,才救回三条人命来。

钟繇听刘协亲口说明,而他的两个儿子也都还活着,于是也不得不信,连声劝刘协节哀顺变。

甚至钟繇还转头向周默下拜,十分诚恳地道了歉。

数日之后。

陈留王即位典礼在洛阳宫隆重举行,皇帝刘禅亲自宣布,陈留王一脉世袭罔替,永不除国,邑三万户,位在诸侯王上,获准同天子共同祭祀天地、宗庙的资格。暂都宛县,待将来恢复失地陈留郡后,改都陈留国。

当日午后,刚刚在皇宫里面参加完陈留王即位典礼,张戎便趁着周默在皇宫忙碌,瞒着他雇来几辆大车,拉上自己的家当和家人们,走东外郭小市街绕道南下,准备回南阳去了。

“阿公,洛阳这么好,房子这么大,街上这么多好吃的,我们为啥要回白牛村去,我不想回去。”白白胖胖的小孙子摇着张戎的腿,撒娇道。

张戎回望夕阳下巍峨的洛阳城,叹气道:“是啊,洛阳是好。但是我们没这个命住在这里啊。”

自打陈留王宅中走了这一趟,张戎心里清楚,他已经知道了太多不应该知道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里,他常常晚上梦见自己因为乱说话被砍了脑袋,半夜惊醒过来,一抹额头,全是汗水。

之所以没有马上走,是因为他惦记着诸葛亮的身体,一直在等着机会想给诸葛亮检查检查身体。

但偏偏这几日朝廷里面事务实在繁多,周默和诸葛亮都忙于公务,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毕竟就连从关中、蜀中赶来的太守、将军们,想见诸葛亮一面,都得排队等两三天,哪能轮得到他张戎?

在等待的过程中,张戎也是终于想清楚了,若是不趁现在赶紧离开洛阳,怕是以后就更走不了了。

至于诸葛亮的身体状况,只能祈祷自己当时是老眼昏花,不小心看错了。

虽有遗憾,但还是自己的小命更加要紧。

车驾一路过了洛水桥、伊水桥,都十分顺利,可到了伊阙关口,却被守关的士兵给拦了下来,理由是天色已晚,关门已经关闭,不允许出入。

张戎拿出皇帝刘禅亲手所书并赐给他的“妙手回春”扇面来,并塞了二两银子,指望能够通融通融。可这守关将士铁面无情,只说依照规矩办事,只认通关文牒,不认什么扇子,皇帝亲笔写的也不行。

事已至此,张戎也只好在左近找了一家客栈投宿,准备等第二天天亮再走。

当夜,张戎又做了那个噩梦,自己好端端地在家里研磨药粉,周默突然带兵前来,钢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质问自己为何要将陈留王杀妻的事泄露给曹魏。

“我没有,我没有。”张戎大喊道。

周默一把拽住张戎的衣领,脑袋怼在他的脸上,大笑道:“好你个张茅石还想跑?终于让我逮着了吧?哈哈!”

张戎睁眼一看,顿时清醒了过来,猛地发现这并不是梦,面前的周默,是活生生的真人。

周默不知何时寻到他的栖身客栈,将他从被窝里面给拽了出来。

张戎哀求道:“周刺史,放我回南阳去吧,求求你了。我保证这辈子不出村子,不透露一点秘密出去。”

“这点屁事,瞧把你吓得。”周默道,“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没你不行,所以我才连夜出城,好不容易找到你。跟你明说了吧,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张戎见周默态度坚决,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脖子一横道:“那你快一刀杀了我算了,实话不瞒你说,自从给陈留王家里看病之后,我是夜夜做噩梦,怕的要死。洛阳虽好,不是我这种人配待的地方,我只想回到以前,在村子里心无旁骛地钻研医术,给村民们看病的快活日子。”

周默只说了四个字:“丞相病了。”

张戎闻言,一屁股坐了起来,穿上衣服,提上药箱,只说了一个字:“走。”

二人连夜骑马回到洛阳,来到丞相府宅,已经过了子时,里面的灯却还是亮着的。

进到屋里,只见诸葛亮卧在榻上,嘴唇苍白,黄夫人和诸葛乔陪在床边,一脸的焦急。

“神医来了。”周默轻声说道。

张戎简单向黄夫人行了个礼,急忙上前,给诸葛亮把了脉之后,又问了诸葛亮几句话,得知诸葛亮主要是头昏,恶心,乏力之后,表情逐渐放松下来。

接着又拿出几根香烟一般捆扎好的艾草,在火上点燃了,给诸葛亮做起了艾灸。

艾草的香味在室内弥漫开来,让人心神宁静,精神逐渐放松下来。

诸葛亮也感觉稍好了一些,虽然还是浑身无力,但至少不再那么犯恶心了。

“没事的,丞相,你就是劳累过度了。”张戎道,“这几日一定卧床休息,三日之后便可无碍。”

诸葛亮点了点头,对黄夫人虚弱地露出一个笑脸,调笑道:“我就说没事吧,就是累了而已,瞧把你们急的。”

张戎道:“今天先这样吧,不早了,丞相好好休息要紧。明天我再来看看。”

等周默和张戎离开丞相府,准备骑马离开,张戎在上马的时候,却是一脚踩空马镫,差点跌了个跟头。

“你没事吧?”周默问道。

“没事,天太黑,没看清。”

周默却是留意看了张戎一眼,只见他眼神飘忽,明显是有些心神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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