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竹海碰到那柄剑时,电光火石间,金色和青色光芒不止。
竹海在意料之中被斩的粉碎,可出人意料的没有散落在地,而是漂浮在空中,数不清的竹屑连成一串珠帘。
朝公孙信涌去。
可竹屑实在是太过细小,剑气不能完全的拦截住,弹得公孙信踉跄几步后,缓缓消失在天地间。
他的腰间,出现一道黑线。
是衣裳被穿透之后显现出来的痕迹,至于伤到他没有,陈玉堂不得而知。
竹海这幅画卷他已经倾尽了全力。
伤不伤到也无关紧要了,公孙信怀中长剑才出鞘一尺,他望向身后的两幅。
一幅逼出一尺,有些难啊。
难于上青天了。
陈玉堂将第四幅画卷揭下,画中有四种景象。大漠,狼烟,落日,还有那座抵御外敌的长城!
“去。”
竹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呼啸过两人耳边的风沙,天边,有一道虚影。
长城上有数条狼烟,天边都被落日染成了殷红色。
“不是实物了吗?”公孙信问道:“看来你的手段仅限于此了,可逼不出我这三尺剑。”
陈玉堂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砂砾感十足,“谁说不是实物了?”
这幅画卷意象实在太过庞大,陈玉堂尚且不能完全驾驭,故而只有等待,等天边那虚影缓缓凝聚为实体。
古来剑客,多有想过一人一马,腰间佩剑挂酒壶的走遍边疆,欣赏一下塞外风光。
酣畅淋漓的为家为国战一场。
这便是豪迈之气,剑客疏狂,不经历这等场景,断然不会拥有。
公孙信久居江南道,不曾见过这般光景,砂砾拍打在他脸山,不觉得疼,反而心生向往。
有朝一日,他也要马踏至此。
今日还得感谢陈玉堂带他见到了这幅景象,但不言谢,只想出手的更狠。
大漠上的砂砾在他身旁摇曳生姿,有一道剑气奔涌而出,在砂砾中,好似有群魔乱舞。
愕然间,化为一只巨大的狮子头颅,朝陈玉堂咬去。
陈玉堂脚边砂砾飞速的转动,带动了越来越多的尘土飞扬,最终竟是将他包裹在内。
并不是一味防守。
在公孙信脚底,大漠发生下陷,最终在一个大圆内,公孙信身子陷进去了半截。
他一跃而起,漂浮在空中,长剑出鞘一寸,有一道剑气可任凭他御剑飞行!
这是何等英姿。
在他脚下,突兀的生出一张大手,抓住了公孙信脚下剑气,狠狠的往下拖拽。
本该是死死咬住陈玉堂不放的狮子头立刻是回头,冲向了那道手掌,咬成两截,大漠这才不继续往下陷。
公孙信缓缓落地,操控着剑气萦绕的狮子头再次朝陈玉堂咬去去,刚是接触到以极快速度围绕着陈玉堂转动的砂砾。
一阵“铿锵”之声。
狮子头口内的两颗牙齿寸断。
公孙信缓缓朝前行,狮子头颅往后一仰,再次下咬,护体的砂砾瞬间被咬出一个大洞。
继而有剑气奔涌而进。
陈玉堂在砂砾内,反而是没了逃脱的空间,双袖被剑气斩的丝毫不剩,更是有丝丝血迹。
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元弈看向一旁的燃香,第二柱香一半已过,有些遗憾,摇摇头道:“殿下能坚持这么久,已经出乎老朽的意外了,再比试下去,怕是会伤更重。”
陈尧聚精会神的盯着两人,“先等等。”多年习武的经验告诉他,不会这么简单的。
那天边的虚影,没发现颜色愈发深了吗?
公孙信化出一道剑气架在了陈玉堂脖子上,“第四幅,全然没了前三幅的气势,不想认输的话,即刻拿出第五幅吧。”
陈玉堂一笑,“谁说这就是第四幅了?”
他一把握住脖子上的那道剑气,生生折断,他不怕手收伤的?
在他握住剑气的刹那,有许多细小的砂砾附着在了手上,这才敢大胆的空手接白刃。
这不是第四幅,那第四幅在那里?
公孙信望向天边,突然是明白,陈玉堂是在拖延时间。这幅画卷,需要蓄势的。
无数细小的砂砾在他手中化成一柄剑,朝公孙信砍去,剑气穿过,砂砾又很快的聚拢。
一剑、两剑、三剑。
公孙信被逼得连连后退,这剑法杂乱无章,无迹可循。这那里是剑法,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小子捡了一柄剑随意挥的两下罢了。
公孙信忍耐不住,出鞘一寸,数道剑气喷涌而出,陈玉堂被掀翻在地,连翻了几个跟头。
他单手撑地,吐出一口淤血,“痛快,没想到这也能骗出一寸,公孙将军,心急了啊。”
颜安青还未见过陈玉堂这般狼狈模样,在王府,谁敢说他的不是,谁敢打他一下。
淮南王陈尧亦是未曾动过手。
唯有他大姐陈旗云会教训他一下,出手之后,也是自责良久,何曾像今日,流了这么多血。
“王爷,依我看,这场比试到此为止吧。”
为人母,实在不忍心看儿子伤痕累累。
陈尧没有理会,紧盯着那道虚影,忽然一阵红光闪过,耳边传来呼啸风声,还有嘶吼之声。
“成了!”
天边忽然被染的殷红。
公孙信和陈玉堂头顶上方,是两道截然不同的光景。
狂风四起。
陈玉堂大笑一阵,“公孙将军,你且看这一招如何。”
塞外长城被撕开一道口子,天地变换,公孙信所在的地方变成了塞外,此刻的他,犹如是敌寇。
他在关外。
陈玉堂在关内。
大漠边境之上,巡逻守卫的士卒看见公孙信,大开城门,起初是一道黑线奔涌而出。
待近了些,公孙信才猛然发觉,这是千军万马。
陈玉堂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就说这幅画极难完成,乃是画中画,那道长城后,还有其他光景啊。”
旁观者视角看去。
陈玉堂头顶上方,天门大开,似乎是有天兵天将涌出,连绵不绝,教人望不到边际。
或拿剑,或拿刀,或拿枪,或拿弩。
这是公孙信第一次握住了剑柄,紧盯着天边那些数不清的将士,出鞘五寸。
一次出鞘五寸。
陈玉堂不得不佩服公孙信的大局观念,在这种威压之下,保留实力反而是作死的手段,只会被牵扯气息更加紊乱。
不如索性是拿出更多的手段,第一次正面交锋不落下风,那之后,就会好打很多。
有五道极为气盛的剑气在天空飞舞,霞光万丈,比他先前使出的任何一道剑气都要气盛。
陈玉堂这才发现,在此之前,他还是留手了啊。
有一股浩然正气充盈在天地间,五道剑气盘旋久矣,绚丽多彩,好似在与天兵天将争辉。
五道剑气率先朝天边刺去,可一道剑气又变换成很多道,那分明是一局剑。
从画卷中被请出将士并无意识可言,只知是一味向前冲锋,不会后退半步,直到身死亡。
故剑气穿过领头数排时,瞬间是人仰马翻,剑气所经过之路径,皆是一连串的炸响。
数百将士消失不见。
陈玉堂看得都心疼,可人力终有穷时,他还有一幅画卷,能消耗公孙信多少便是多少吧。
剑气炸裂之后,很快又折返回来,准备下一次的进攻。剑气分散度越多,威力越小,这就意味着他需要花更多的精力的去操控。
仅是一个回合,消灭将士数百,他亦不好受,剑气遇到的阻力全都返还给了他自身。胸口处,仿佛是有千斤重的力道朝他砸去,闷哼一声。
可他只能硬挺着,不能后退,剑气一出,只能是一往无前,这天下剑客,就没有剑使出去还收回的道理。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