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人,陈玉堂倒是第一次瞧见,逢亲人丧礼,得引吭高歌后才哭丧。
这悲他理解,那这喜从何而来,莫非是因为宴席上有美酒?
陈玉堂摇摇头,真是一位怪人啊。
三辆马车平安无事的进了兴安古城,并非是立刻停下,而是继续朝城中心驶离去。
陈玉堂紧急是叫停了马车,问道:“这是要去那?刚才已经过驿馆了。”
池鸿达下马赔笑道:“城主大人和兴安古城的诸多官员在城主府内恭候着殿下,更是准备了宴席,督促下官定要将世子殿下送往。”
“不必了。”陈玉堂冷声道。
想借此来讨好他,这手段,不可谓不愚钝,他又不是来此游玩的。
是来查案的。
先前兰庆县内的阴物,陈玉堂隐隐觉得,肯定和兴安古城有着莫大的关系。
今日不赶巧,要让城主失望了。
“纪宁之,下车。”陈玉堂喊道,走去身后的那辆马车缓缓搀扶着江念烟走下,对着池鸿达说道:“你回去通报一声,本世子暂且就住在驿馆了,不会没有收拾好吧。”
“都收拾好了。”池鸿达急忙跑了过去递上了一把钥匙,“城主大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陈玉堂接过钥匙,领着三人朝驿馆走去。
池鸿达见此更是劝阻不了,摇头叹息着朝城主府走去,这位世子殿下有点难缠啊,还是先回去禀告城主大人做好应对下一步的对策。
孙三芸问道:“为何不找他取来卷宗,科举舞弊案发生有一段时间了,至今还未告破,殿下就不着急?”
“欲速则不达啊。”陈玉堂感慨道:“我们本来路上就耽搁了好些时日,这城内有些人怕是早按捺不住了,现在是他们如坐针毡,今日先好好休息,明日再查案。”
孙三芸无奈点点头,即便她想快些,也只能是听从陈玉堂的,科举舞弊案是他要探清的。
可她不一样,这座城的藏污纳垢,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一切都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
这座驿馆。
许也不是那么安全。
陈玉堂刚是准备驿馆打开大门,小巷中,有女子纷纷朝陈玉堂奔去,皆是投怀送抱的姿态,纷纷朝陈玉堂抛出媚眼。
陈玉堂不禁是抚额叹息,这都是多老套的招数了,怎么还在用的,但不容置疑的是,这招的确很管用。
没过一会,陈玉堂身上就多了好些脂粉气,若不是他一直在奋力抗拒,这脸颊之上,说不定都是有好些红唇印子了。
江念烟犹如是被隔绝在一旁,笑脸盈盈。
“陈玉堂,很享受是吧,好,你就在此风流吧。”她哼的一声,夺过陈玉堂手中的钥匙,打开驿馆大门后,往内走去。
陈玉堂焦急道:“江小医,你先听我解释啊。”
江念烟猛的一转身,喊道:“想解释你得想挣脱开,不然没的谈。”
趁陈玉堂这会稍没注意的功夫,一道红唇已经是贴上了他的脸颊,纪宁之看去赶紧是回眸。
好大的一道印子。
陈玉堂先是一愣,眼神逐渐是冰冷,渐渐不再有抵抗的动作,女子也在这一刻不再往他身上凑。
有一股寒意袭来。
陈玉堂淡淡道:“纪宁之,拔剑。”
孤雁剑瞬间是分出一道剑气,有一道白色的剑气涌出,在场的女子只觉是脑后一凉,秀发齐齐落地。
竟然是短了好大一截。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能随意斩断的啊。女子皆是吓是花容失色。
陈玉堂警告道:“是谁派你们来的,如若有下次,断的可就不止是头发了。”
为首的一位身姿丰腴的女子答道:“我们本事城内烟花柳巷之地的女子,昨日有人拿出银两要我们对来驿馆的一位男子做出这等行径,又不是卖身的活,姑娘们很快就都应下了。”
看来也是受人利用的棋子。
陈玉堂神色缓和了几分,再问道:“那你们怎知我会来此?”
女子答道:“不知道,还有更多的姐妹们被请去了城主府,说是要为一位大人献舞。”
陈玉堂忽然是正视起她,没来由的问道:“不卖身?”
女子点点头,“不卖身,姐妹们都在抚琴园内卖艺,受人教唆惊扰了大人,还望大人赎罪。”
“你叫什么名字?”陈玉堂问道。
“啊?”那女子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一处,欣喜道:“大人不责怪?”
“不责怪,告诉我名字便可。你回去后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本世子很是享受。”
“民女司倩语,谢过大人,会谨记大人吩咐的。”女子拜谢道,对身边的好些姑娘使了眼色,还不快走,在这里等死啊。
这位大人身边的那位剑客,很是骇人。
没看错的话,是道剑气,这是中三境的高手了,不敢造次啊。
江念烟看着这一幕,说是要解释,还是与人家聊起来了,是人家姑娘脸上很好看?
嘴唇上的胭脂很诱人?
想尝一口了。
孙三芸思虑片刻后,关好了驿馆大门,疑惑道:“殿下是想从这些女子下手?”
陈玉堂点点,“烟花柳巷之处,喝醉酒后大言不惭的大有人在,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什么消息。待会到了晚上纪宁之你去拜访一下,别忘了拿些银子,兰庆县内的金锭,不用白不用。”
纪宁之只是微微皱眉,点头答应。这种地方,本意还是不想去的,可眼下无人比他更合适。
只能是独自承受此罪了。
江念烟听着交谈,脸色好转了一些,原来她是有自己的一番思量,那还真是错怪他了?
可他脸颊上的红印,还没洗掉呢。她用手指了指,轻咳两声,“这个,你不是得先去处理一下?”
“哦,对,这就去。”陈玉堂一路小跑而走,好似落荒而逃。
江念烟望着他的背影,怔怔出神。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担心他了,认识之后,心思变得格外细腻,敏感,甚至还生出了好多莫名的情绪。
这家伙,总是在影响着自己。
她原本是多么开朗的一个姑娘啊,如今竟然会因为一些小事就喜欢发脾气。
自己的喜怒哀乐,会随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生改变。
这种感觉,让她不像是在做自己。
孙三芸忽然一声惊奇,“江姑娘,你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江念烟赶紧是捂住脸颊,不让闻声望来的陈玉堂看见这一幕,脸颊好烫了。
“不理你们了。”这次轮到江念烟落荒而逃了。
书上言,当女子心神不宁时,恰似阴晴圆缺,喜怒哀乐不定,这就是遇见良人了。
月色不管如何,有人欣赏就是最好。
孙三芸微微一笑,江姑娘呀,这是害羞了。
夜已深。
陈玉堂邀请孙三芸在庭院中漫步,他问道:“那位城主,与你家有世仇?”
孙三芸一愣,扭过头去,“殿下都是知道?”
陈玉堂点头承认,“当你踏进汴梁城的那一刻起,元军师就对你展开调查了,兴许是更早。当我看到了你双亲尽失,才明白你对兴安古城的很多人有极大的恨意,这一路上,你都在隐忍,辛苦你了。”
孙三芸轻笑一声,“我的恨意,更多是源自官府,不作为!”
陈玉堂是良久的沉默。
这是江南道的亏欠,不然她也不会走上一条山匪之路。
孙三芸又笑了笑,“但我不怨殿下,这些日子的相处,我看见了殿下是一位极好的人,对百姓,从来是没有摆出世子的姿态,是一位好世子。所以在兴安古城,我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这里的有些人,当初放走的那个小姑娘,现在回来了,只怕是早就认不得我了。”
“但血债,终究是要血偿的。”
陈玉堂点点头,深呼一口气,“我会尽我最大所能,帮助你的。”
“谢过殿下。”孙三芸抱拳道。
忽然间,她眼神一横,墙边有人影窜动,她一把将陈玉堂推开,有一只暗箭正巧是射在陈玉堂刚才所站之地。
下一瞬间,又是有数支暗箭射来。
孙三芸撕下好大一截裤裙,来回的转圈,将暗箭尽数拦截在了身前。
她赫然是取下背上弯弓,对准一人射出,有砖瓦落地声出现。
“射中了。”孙三芸喜道。
陈玉堂正想出去查看,却是被孙三芸拦住,望向驿站二楼,有灯光摇曳。
那是江念烟的屋子。
“殿下,你去照顾好江姑娘,这里有我应对没事的。”
“那你小心。”陈玉堂赶紧是跑进屋内,快弩声清晰可闻,在陈玉堂途径之路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这些人胆子还真的不小,竟然敢对他下如此狠手,就不怕日后王府报复?
孙三芸顾不得那么多了,躲在墙后,刚是探出去一个脑袋就是听见一道箭声。
听声辨位。
孙三芸弯弓,不带看一眼的就是一箭射出,又有一人应声倒地。如此往复几次后,箭声渐无。
驿馆二楼,陈玉堂匆忙的跑了上去,推开门,见江念烟手中正是握着女子剑。
一旁的窗户上,赫然是破了一个大洞。
陈玉堂焦急的问道:“没事吧,可有暗箭射来?”
没想到这群人竟然如此上如此丧心病狂,这地方,陈尧不是没派过官员来此调查,可都是了无音讯,原因竟然是出之这里。
江念烟摇摇头,“或许是看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故并不上心,算是轻敌了。”
“那就好。”陈玉堂长舒一口气,朝楼下望去,偌大的驿站附近,皆是了无人影。
纪宁之此刻恰好是推门而进,见到院落中的箭痕,很快便是猜到了什么,赶紧是跑出门去,只见得几滩血迹。
刺客早已是远遁。
陈玉堂匆匆赶到,心有余悸,这兴安古城胆子也太大了些,明目张胆的刺杀。
纪宁之犹豫道:“殿下,此事需不要需要禀告王爷,江安道重骑出动,不信揪不出几个刺客。”
孙三芸亦是附和道:“殿下安危要紧。”
陈玉堂摇摇头,“不必,全天下都在看本世子的笑话,让陈尧过来撑腰不正是应了本世子能力不足。这兴安古城,我倒要亲自会会,明日去城主府一趟,探探城主的口风。”
“那今晚?”纪宁之问道,会不会还有刺客来袭。
“安心大睡便是。”陈玉堂挥手回了驿站,刺杀失败,现在寝食难安的是他们才对。
不知何时他会找上门去,反而更是提心吊胆,这群人,此刻应该在寻借口。
见陈玉堂有自己的安排,纪宁之不再过多的劝阻,只是今夜注定是有一人无眠了。
纪宁之撑剑坐楼下。
护着世子殿下安稳。
当天边出现一抹光亮时,纪宁之才起身离去,洗了把脸,不让世子殿下看出一夜未眠的模样。
陈玉堂一大早便是推开房门,招呼着众人起身,该去城主府了。驿站外,早已是有人等候。
“池主簿?”陈玉堂疑惑道,“这么早不办公事,怎么跑到我这来了?切莫玩忽职守啊,本世子可以治罪的。”
驿站外,两辆马车等候着,这位主簿大人,倒是极为细腻。
池鸿达赔笑道:“殿下可别错怪了下官,这是知晓了殿下要来兴安古城,城主担心殿下人生地不熟的,特意是给下官放了几日假,好好陪着殿下。”
见陈玉堂还是一幅阴沉脸色,是自个那里说话又不对了?可细细一品,没问题啊。
池鸿达做了个擦汗的动作,笑问道:“殿下昨日歇息的可好,若是住不习惯,下官还可以安排别处,驿馆很久没来人了,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陈玉堂摆手道:“这地方很好,无需更换。”
听到这句,池鸿达重算是松了口气,果然伴君如伴虎不假,这还只是世子殿下,给自己的压力就如此之重。若是王爷亲临,更甚者,在那位天子身侧,或许都要被压的喘不过去气了。
可接下来陈玉堂的一句话,就让池鸿达毛骨悚然。
“好得很,昨夜都有刺客来刺杀本世子了。”陈玉堂眼神忽然是变得凛冽。
一股肃杀之气传来。
池鸿达顷刻间跪倒在地,浑身颤抖着,左右张望,咽了咽口水,赶紧是辩解道:“殿下,下官乃至兴安古城定然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行径。我明白了,殿下是来调查科举舞弊的案件,一定那些人在作祟,不想让殿下追查下去。”
陈玉堂故意侧开一个身子,让池鸿达见到庭院中的景象,有箭矢在地。
这便是有人行凶的证据。
池鸿达抬头看了一眼,惊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