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王府,江念烟紧跟着陈玉堂,踏过王府大门,走在王府连廊。
墙壁上挂有许多名家字画。
以江念烟在东海神州的所见所闻,知道这些是出自名家。
江南道近十年盛产读书人,名家虽是不少,可即便如此,这连廊上的字画随手丢出一件,都是可以惹得江南道士子争得头破血流的存在。
可在王府,不过是最简单的装饰品罢了。
奢华至极。
江念烟感到惋惜。
她伸手轻轻开始抚摸那些字画,手指放在鼻尖前嗅了嗅,有一股油墨的清香,和她看的医书如出一辙。
这不是暴殄天物是什么。
陈玉堂瞧出身边女子神色不太对,轻声道:“江大夫若是喜欢,就摘下几幅拿回去,王府对于这些倒还不含糊。”
连廊一头,陈尧的身影出现。
江念烟还未拒绝,便是急忙喊道:“王爷好。”
陈尧点点头,“过来吃饭吧。”
江念烟入座后,陈尧问道:“江大夫可是想好心中所求了。”
“嗯。”江念烟笑道:“回王爷的话,小女已经想好。”
“不妨说说看。”
得到肯定答复的江念烟顿了顿,平复好内心的激动,正当她要说出去时,被元军师打断。
“江大夫救了殿下一命,一个允诺实在少了些,不如我先为江大夫说两个。”
“也好,本王也是觉得赏赐简单了一些,元军师请讲。”对于王府,城中贴的那张告示,千金,陈尧就没放在心上过。
毕竟是身外之物。
陈尧深知这点,同意了元军师的说辞,再者就是,江念烟愈发和他心意了。
就是不知这混账儿子能不能把握住。
人家可是个好姑娘。
元军师起身,绕了桌子一圈,最终是停留在江念烟身后,“这其一,我希望王爷能在江姑娘医坊周围修亭台,筑高阁,以此感谢江姑娘,同时也为汴梁百姓添了一个游玩的去处,昭告江南道百姓,不止是读书习武,学医或是有任何一技之长的,都会受到王府重视。”
“假以时日,江姑娘医坊的后山,百姓定当会自发种满杏树,不出三年,杏树成林。”元军师说这句话时,格外加重了“自发”二字,这是汴梁城百姓对江大夫的认可!
陈尧点头,“这条提议很好,城内的几个老头子医术常年不精进,其实就是退步了,是要培养学医的新人,那其二呢?”
“这其二,自然就是在王府的封地,江南道内,护江姑娘周全。”
这事好办,可要是出了江南道。
得另说。
陈尧看向江念烟,问道:“江姑娘会在汴梁城居住多久,可有离开江南道的打算?”
江念烟露出一脸歉意,“回王爷的话,实不相瞒,我近期正好有离开汴梁城的打算。”
“那就是要走了。”陈尧皱起眉头。
江念烟接着说道:“小女从不会在一个地方久居,在汴梁城住了有三月,诊治了不少病人,该去其他地方行医了,可能要去的地方还在王爷的江南道内,也可能不在。”
陈尧一笑,这还是个四处行医的女侠呢。
“那你说说你的要求是什么,单凭姑娘志向,王府怎么样都会答应的。”
江念烟犹豫一下,深呼一口气,缓缓说道:“小女的要求,是在元军师的其二上,加上整个沐楚。”
陈玉堂猛的看向她。
江念烟身上聚齐有三道目光。
在沐楚境内护她周全,这可是比朝廷所受免死金牌还要大的分量。
晚宴上的三位,皆是不说话,眉头紧锁。
“这很难吗?”江念烟在心里小声嘀咕,她只是看病行医,不惹事的,不难的吧。
但此刻气氛有点冷清,江念烟改口道:“若是王爷觉得犯难,就在江南道内护我周全就可以了。”
“江姑娘你先等等。”
陈尧看向陈玉堂,说道:“你去书房,书架上有一张沐楚的地图,拿过来。”
陈玉堂领命,到了陈尧书房,拿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来到了饭桌上。
陈尧将地图展开,邀请江念烟过来看。
“沐楚有四位藩王,西南边是六安王的封地,常有苗疆用蛊之人,下毒手段高深莫测,江姑娘你也见了,玉堂就是惨遭毒手,姑娘若去这,我派出去的人只怕还没姑娘会自保。”
陈尧又将手指上移,“这西北边,凉王封地,算是与本王最为交好的一位王爷了。可那里常年不是漫天风沙就是冬雪覆盖,这还不算什么,关键凉州边境上,就是有对沐楚虎视眈眈的漠北王庭,常有刺客乔装潜入,危险万分,要保护姑娘,绝非一件易事。”
陈尧再将手指移向东北边,“胶东王的封地,他是最听朝廷话的,那里倒没什么危险。”
江念烟了然于心,看向地图最中间那一块,那是京城所在地,“那这里呢?”
她指了上去。
陈尧摇摇头:“那块地,我的人就不方便露面了,没法保护姑娘。”
江念烟听出言外之意,不再多问。
这沐楚形势这么复杂的吗?
她最想去的西南和西北,最不易保护,而且听王爷语气,是要她知难而退的样子。
陈尧语调一转,“可既然是军师和江姑娘同时提出的条件,本王没理由不答应。”
江千裳眸光一亮,还有转机。
陈尧笑道:“若是姑娘出行时带上玉堂,远比我安排人要安全的多。”
陈玉堂皱眉,这是什么道理,那有把自个儿子当护身符送给人家的。
万一路上遇见亡命之徒,将他绑了去,要赎金怎么办,还不是狮子大开口,得要多少银两。
王府是不在乎。
钱财身外之物嘛。
可在未来,送出去的不还是他自己的银两。
“不成不成,这我坚决不同意。”陈玉堂急忙摇头。
先不管陈玉堂如何反对,江念烟开始思索,这确实不是忽悠她的?
有江南道世子一同出行,一听是无人敢惹,可若是王爷您曾经有得罪的,这可是最佳的报复时机。
而且这世子,是个崇文的吧,若是遇见危险,还得被一个姑娘家的保护。
只怕是个累赘。
江念烟在内心一番争斗过后,摇摇头,“和世子殿下一起,还望王爷慎重,小女着实担心殿下的安危。”
岂料陈尧根本是不予理会,“就这么定了,玉堂同你出行,但什么时间离开汴梁城,我来定。”
“啊...,王爷要不再考虑一下?”江念烟小声道。
“不是,爹,我觉得您还得三思一下。”陈玉堂亦是跟着附和道。
“还三思什么,你难不成就一辈子就在汴梁城了?”陈尧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朝廷里有在商议的一件事,你好好看看。”
又是信?
陈玉堂都有阴影了好吧,准没好事。
他拆开信封,一眼瞧见的,便是“削藩”两个大字,仔细读了一下。
宫中在谋划一件事,沐楚安定,陛下有了削藩意思,但没说是那个。
他爹淮南王坐拥江南,还设有秋剑府,这一想,这削藩一事,就是冲着江南道来的。
削藩一事以世子表现为准,三年考察期,沐楚四位世子以徭役,赋税,名声,实事等方面进行考察。
不限于封地。
三年之后,谁做的不好,就整治谁,取消世袭罔替的资格。
这是要让几个王爷先内斗起来,然后再逐步削权。
这手段,高明啊。
他轻笑一声,这些个分封的王爷那个不是在春秋百国争斗中有功的。
如今天下安定便是要削权。
这宫里,这皇家。
惹天下人大笑。
陈玉堂问道:“那爹的意思是,让我尽快着手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