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缝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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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触感令夕琉璃又惊又喜,她垂首托住吉恩森,口不择言:“你没死啊?”

祁垩:“……”

这是什么话?

连吉恩森都被她给问傻了,它的叶子耷拉在一旁,仰着头小心翼翼地问:“……我应该死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夕琉璃马上否认,“我是想说,你居然没被他们刀死,太好了!”

夕琉璃安抚吉恩森,抱起它就往脸颊上亲昵地蹭了蹭,很高兴它没有离开。

制冷白气散去,手术室的景象一览无余。里面的空间很大,整整齐齐排列着数架床,倒不像是手术室,而是太平间。

没有一个空余的床位,每架床上都躺着形状怪异的肥肉——应该说是变成灵异的人。

他们脑袋血肉臃肿,手臂或长着獠牙钳爪,或留有吸盘触手,流出来的血液如汽油一样是五彩斑斓的黑,与夕琉璃创造的灵异根本不在一个画风,更贴合广义上的“怪物”二字。

在手术室待着的唯一正常人类,也就是夕琉璃上次在休息室见到的护士长娜瑟。她一个人管理室内的所有灵异,忙得不可开交。

“夕琉璃小姐,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她正弯腰为其中一位癫痫发作的灵异者打上特效针,一心二用说着客套话,“原谅我没有时间可以招待你,如你所见,这里的事务多得不可思议。”

娜瑟将无用的针头扔进医疗废物桶,建议道:“如果可以,请把吉恩森先生放下并交给我,这对大家都有好处。”

吉恩森一听,拼命摇头表示抗拒,可怜的叶子甚至缠上夕琉璃的脖颈:“不要!我要跟母亲待在一起!”

夕琉璃不知道什么情况,张口要解释。娜瑟只能将之前的事情简单叙述一遍。

夕琉璃不在的这段时间,画廊的科研人员对吉恩森翻来覆去地检测数次,确定了其异融能具有治愈伤病的特性。灵异科研专家们,有一天也会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啧啧称奇地围在吉恩森周边打转,一双双如狼似虎的饥渴目光看得吉恩森忍不住打颤。

更让专家意想不到的是,吉恩森居然可以自己产生抗灵异化的抗体!这是史无前例的巨大发现!

画廊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因为无法将灵异逆转回人类而被迫拾起屠刀。吉恩森这一出现很有可能成为历史的转折点。

医疗专家组一下子从发现新大陆变成了发现新世界,看向吉恩森的视线是狂热渴望的,恨不能当场成立有关吉恩森的专研医疗组,立马对它进行科学研究。

画廊的高等医疗研讨会上爆起了热烈的欢呼声,路过不知情的实习生都会以为专家们是加班脱发疯了神,在会议室里面集体返祖。

而吉恩森现在被关进“小黑屋”手术室,只是作为“药物助手”协助娜瑟。

医疗专家组需要一批接受过吉恩森抗体的灵异患者,有利于他们对抗体的进一步研究。

吉恩森打起小报告,举起自己的一只短小手臂亮在夕琉璃的面前,比划道:“他们用那——么大的针头扎我,也不管我疼不疼!”

夕琉璃低头细看,布偶的小手上密密麻麻全是针孔,可见当时专家的“热情态度”。她抚着伤口部位,往上面吹了吹风:“还疼吗?”

吉恩森很享受夕琉璃的关怀,心里乐开了花,什么疼痛都扔到九霄云外:“母亲在就不疼了,嘻嘻……”

夕琉璃揉揉吉恩森的脑袋,如揽着心爱的孩子一般把它抱在怀里,她问娜瑟:“那些不靠谱的专家呢?说要研究结果就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

娜瑟回以礼貌性微笑,解释道:“夕琉璃小姐,谢谢你替我说话。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无视异融能的侵害。这里的灵异数量太多,久待在此容易损害身体。为安全起见,有关灵异的直接作业的人员人数越少越好。”

每个人对异融能的适应度都不尽相同,若适应度低的人接触会外泄异融能的灵异太久,轻则恶心呕吐,重则当场死亡。而夕琉璃是“高防玩家”,接触灵异这么久愣是一点毛病也没有,生龙活虎的。

“专家们在会议室制定实验的详细计划,我们都很重视此次的研究,希望你能够理解。”娜瑟到底是画廊的人,语句中没有强迫性词语,却给人一种压迫感。

他们的医疗研究需要继续,夕琉璃来得不是时候,吉恩森恐怕没时间跟她久待。

研究出逆转灵异的疫苗固然重要,可夕琉璃不打算退让。她可是努力贿赂了朝玲珑才见到吉恩森的,此时怎么能半途而废?

夕琉璃瞧见娜瑟眼底淡青色的疲惫,道:“我明白你们的用意,但研究成果并非一蹴而就,合理的工作安排也很重要。吉恩森需要休息,你也是,我想专家们会理解这调整状态的半小时的。”

夕琉璃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我要跟吉恩森待上半小时,你可以偷偷休息”的话说得理所当然。

娜瑟眨了眨酸涩的眼,她确实很累,从早晨忙到现在一直没有休息。

此时祁垩也替夕琉璃说话:“她与吉恩森见面是廊主的指令,医疗组应该不会追究。”

况且仅是让见面半小时而已。

听了祁垩的话,娜瑟这才放下心,暂停手头上的工作:“既然是上层领导要求,我就不再过多干预。”

绕了一大圈,还是朝玲珑的身份最有用。夕琉璃内心暗自吐槽,她见个自己的孩子都要费这么大的劲……

接下来的时间,夕琉璃抱着吉恩森,随便找了间单人的医疗休息室。她要了点普通针线,清走其他人,一人一灵异关在小休息室里。

“总算清静了。”夕琉璃将吉恩森放在桌面上,伸伸懒腰。

“母亲要针线做什么?”吉恩森摇头晃脑疑惑道。

夕琉璃找了张椅子在桌前坐下,出手戳了戳它毛茸茸的脑袋:“笨啊,当然是用来缝你的。”

吉恩森强行从阳台的晾衣夹挣脱下来,叶子被金属制品划破,里头的棉花都露了出来。夕琉璃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想出手缝补,可惜没有时间。

现在好不容易见了面,夕琉璃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掂量一番吉恩森干瘪的叶子,问道:“不过……这样硬缝会不会弄疼你?”

笑话!

母亲给它缝伤口和别人打针那是同一回事吗?

吉恩森当即傲然挺立,硬是站出浩然正气、不惧挑战之风:“我没有任何问题!母亲大胆下手!”

夕琉璃被它的反应逗笑,就知道它刚才是故意喊疼,拿那些针孔伤口说事是来寻安慰的。她看破不说破,象征性地夸了它两句。

严重怀疑吉恩森的叶子是用狗尾巴做的,几句夸奖就让叶子轻快地摇摆起来,很容易就能看出它兴高采烈的心情。

夕琉璃穿针引线,为吉恩森细细缝上破裂的缺口,一人一灵异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闲谈的过程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吉恩森。它待在夕琉璃家里这么长时间,还从未有机会像这样与夕琉璃面对面交流过。

吉恩森兴致勃勃地说起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或是聊到曾经发生在家中夕琉璃不知道的趣事。它尽挑些有趣的话讲,仿佛逗夕琉璃开心是它的头等大事。

可说得太多,难免会把自己的心思给暴露出来——吉恩森刻意避免谈论夕琉璃的其他灵异,唯恐惹夕琉璃不快。

它对未来与现在的情况一知半解,不敢相信欧德的话,也不敢质疑夕琉璃。吉恩森依旧犯着过去的老毛病:它渴望留在夕琉璃的身边,不愿正视真相。

吉恩森努力营造出自己与夕琉璃关系亲昵的氛围,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意博取她的关心和欢喜。它希望夕琉璃能带它走,把它留在身边,哪怕它一辈子困在阿谀谄媚、巧言令色的自我囚牢里。

夕琉璃意识到不对劲,她缝好吉恩森的一只叶子,用剪刀剪下多余的线,不动神色道:“你不好奇你其他兄弟姐妹的去处?”

轻飘飘的一句话,令吉恩森神色一僵,如果一个玩偶真的会存在僵硬的话。

“为、为什么要问这个?”吉恩森的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会问这问题才正常吧。还是说欧德这么多话你真就一点也不在意?”夕琉璃徐徐道,“这可不像你。”

夕琉璃依然替吉恩森缝着它残破不堪的叶子,动作轻柔,好似现下的话题就如“今晚吃什么”一样轻松。

然而吉恩森莫名觉得此时的氛围难受得过分,夕琉璃抓住的不是它的叶子,而是它命运的喉咙。

它干笑几声试图缓解氛围,可效果往负方向奔驰而去,场面更怪异了。

夕琉璃说话从不雾里看花,她一向直戳要害:“你是想留下来继续做我的玩偶,还是去成为真正的‘吉恩森’?”

气氛再也回不去原来的轻松愉快,吉恩森道:“非要说得这么直白吗……我接受您,无论是怎样的您。”

“但我不能接受我自己。”夕琉璃放下手中的针线,目光深邃,“谁也没有权利随便左右他人的生命,哪怕那个人是创造生命的造物主,又或说是我。”

她强迫将吉恩森转过身,捧起它的脸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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