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老者收敛了脸上轻松的表情，看着面前的一字，口中轻声念叨着：“这一字可不是什么好字，生之末，死之初，若是寻常之人所写之字，老夫便要劝他放弃了，此事难度之大，不下于登天之举。”
“不过，若是贵客所写，老道倒是想要看一看这天机。”
“滢儿，取铜钱。开元通宝。”女孩的身形顿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纠结之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却化作一声长叹。
从身后背包的夹层中取出了三枚样式十分古朴的铜钱，递给了老者。
白发老者转身接过了女孩递来的三枚铜钱，笑着说道：“生死有命，这一卦老道期盼已久。”
他的师父临终前曾用寿元替他算过一卦，卦象显示，他这一生前路已断但他的师父拼死算出了一线生机，他的破局之路就在一位年轻人的身上。
至于是不是这位年轻人，他不敢肯定。
但是这些年，所遇到的年轻人中，像今日这位这般特殊的，当属第一个。
所以，无论是不是，他都想算上一卦，蹉跎半生，他比他的师父谨慎多了，一身窥视天机之举不足一掌之数。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所以他想尽力一试。
看着老者那兴奋激动的眼神，陈星没有阻止，只是默默站立。
古人曾言，朝闻道，夕死可矣。
对于这样专心于卜算一道的，陈星没必要去阻止对方寻道。
当啷，三声轻响，铜钱落入了龟壳之中，白发老者虔诚的捧起龟甲，缓缓地摇晃起来，口中还轻声的念叨着咒语。
这一瞬间，老者身上的气势就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番嬉笑模样，那张鹤发童颜的脸上布满了严肃之色。
随着铜钱在龟甲之中跳动，四周的灵气逐渐朝着此地汇聚，整个青城渐渐刮起了一阵大风。半空中，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乌云，遮挡住了那金灿灿的太阳。
轰隆。一道闷雷声响起。街道上的人群十分诧异的看着突然变天的青城，心中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
急急忙忙朝着河神庙走去，心想这回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到位，得罪了河神。白发老者依旧闭着眼睛，摇晃着手中的龟甲，不知何时，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而他的脸上却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小女孩最先发现了异样，那双灵动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丝担忧与焦急之色，但她却不敢有任何动作。
虽然跟着老头学习卜算之道只有不到五个月，但这里面的规矩她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这种情形，明显就是卦象太过逆天，窥探天机遭受了反噬，而且是十分严重的反噬。
因为此刻卦象还没显示出来，若是等卦象出来，不，按照这样的情形来看，或许卦象不会出来了。
她的师父未必能够坚持到卦象呈现的那一刻。
陈星的眼中闪过一道金光，随后，不见他有什么动作，眉心却浮现了一丝金色的光芒，一个光点飞了出来，迅速的钻入了老者的眉心。
“破。”元神大喝一声，及时的将白发老者从窥探未来一角的情形中拉了出来。
而他手上的龟甲也布满了清晰的裂纹，咔嚓咔嚓，一声声轻响传入了小女孩的耳中。
“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老者的脸色如同病入膏肓，垂死之际的病人一般，蜡黄蜡黄的。
不过，他的眼中却浮现出了满足的神情。
“朝闻道，夕死可矣。此生无憾。”
陈星运转真元，帮助老者平复着体内奔涌的气血，以及杂乱无序的法力。半晌之后，老者的脸色才恢复如初。
“老丈，寿数有损，这可不太值得。”
“哈哈。”白发老者却没有一丝后悔与怨恨，反倒是十分开朗的笑着说道：“无妨，多亏了公子那一声，否则老道可就不是吐口鲜血这么简单了。”
老者说完之后还抬起脑袋，隐晦的看了一眼半空中的乌云，那里面有着层层雷光闪烁。
虽不如他看见的那一角未来的景象严重，但是对于修士而言，天谴永远都是灭顶之灾。
好在及时的收手了，否则的话，今日这青城百姓都要随他一起遭殃了。
不过随着窥视天机的举动消失，那层雷云也缓缓消失了，金色的阳光再次照射到了大地之上。
陈星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一颗圆润如玉的丹药，将其放到了老者的手中，轻声说道：“此物就当做在下的补偿了。”
“虽不能补全损失的寿元，但却也能弥补一番。”
“这是...”
老丈心中清楚即可，不必说出。”
陈星摇了摇头，随后双手抱拳，对着白发老者说道：“在下还有事，就不叨扰了，告辞。”
“后会有期。”
老者站起身，对着陈星离开的身影抱拳示意，随后十分郑重的将白色的丹药给收了起来，装入了一个做工精美的瓷瓶中。
只是在揭开龟甲时，才发现里面的铜钱已然碎成了粉末，而整张龟甲也都碎裂成了一块一块的，落在了地面上。
“师父，这。”
“无妨。”老者看了一眼，露出了一丝苦笑。
早在测算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倒是这龟甲能够坚持到现在才碎裂，反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啥都没有算出来，还给了这么一块金锭。”
小女孩在收拾摊位时，发现了陈星留下的一块金锭，不由得感到十分疑惑。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着她弱小的世界观，以往即便他的师父会有不适，但却也没有在起卦之时就口吐鲜血的。
天机，天机到底是什么？
“有些事，等你到了这个年龄自然就懂了。”
老者慈祥的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眼光却看向了陈星离开的方位。所谓的结果重要吗？
他们所做的事情纵百死无生，还是砥砺前行。
至于他到底看到了什么，就只要他一人知晓了，而且他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天机不可泄，何况是涉及到了他的天机，言之必有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