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神

陈山晚用钥匙打开禁阁的门时, 脑子里还是郁睢那一声。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

好像毛骨悚然。

好像恶寒。

好像……是更为复杂说不出的感觉。

陈山晚晃了晃脑袋,把这些繁杂的思绪全部扔出去, 凭空写了个咒文,禁阁内骤然亮起略显昏暗, 但刚刚好可以照亮禁阁, 又不会太刺眼的光。

光照亮了禁阁内的模样,也让陈山晚的脚步停了停。

和他想象中的书籍不一样, 禁阁内虽然也有纸质书,但更多的是卷轴和竹简。

更重要的是……

禁阁里的书都是胡乱堆起来的, 的确有架子, 但是从书架的堆放程度来看,也可以看出来书架上的书多半都没有归类过。

陈山晚无声轻叹。

老祖宗要是知道她的徒子徒孙们把陈山的这些瑰宝当垃圾堆着, 恐怕都能气活。

陈山晚想着, 默默挪了一下脚, 将被他踩到了一角的竹简捡起来,

这个竹简是说机关术的, 而且还不是入门本, 陈山晚大概看了几行,估摸着这不是中级阶段就是高级阶段了。

陈山图书馆内没有真正关于机关术的书籍, 只有些触及皮毛的、很简单的破解之法, 深了, 比如如何布置,遇到和阵法结合起来的机关要如何破解, 就没有了。

一是因为这些学起来更为复杂, 不像咒文这些在入门阶段就有实质性的效果, 二是因为现如今会这个也没有多少, 教不了也没有必要教。

陈山晚把竹简卷好,先放到了一旁,然后看着这目测得有七层的禁阁,再次叹了口气。

说句不好意思的,他是真想抓几个人来帮他一起归类。

但这禁阁现在只有他能进,陈山晚只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有灵力可以用,陈山晚把自己关在禁阁里足足十天,就连睡觉都在禁阁里,要不是他吃饭还是会出来吃,陈慎都要担心他是不是也走火入魔了。

等到全部归类完的那一天,陈山晚感觉自己今年的运动量都在这了。

这真的比出去捉妖除邪还累。

陈山晚看着井井有条的禁阁,有些满意地盘膝坐下,先运行了心法,平复了自己的心绪。随后他起身,也没有急着去自己归类出来的功法那一块,而是径直离开了禁阁。

他这十天里都没有去过后山,他怕待会他看功法修炼入迷,又是十天半个月的,郁睢会闹脾气碰封印。

祂碰封印倒没什么,反正祂也出不来。但会把陈山其他人吓到。

“…十天。”

陈山晚才到后山的封印处,刚看见枯井,就听见低冷幽怨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阿晚,你好狠的心啊。”

“……咳。”陈山晚轻咳一声,走到枯井旁边坐下:“那禁阁里的书都乱七八糟的堆着,我花了很大的功夫才把它们分类好。我来是想跟你说我待会就要去看功法,有可能会干脆就在禁阁里闭关了。”

郁睢好像没听见陈山晚说了什么一样,井里传出一点需要极好的耳力才能捕捉到的敲击声。

像是手指甲敲在了表盘上。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郁睢看着那块电子表显示的日期,声音听上去还是凉凉的,但眼里全是促狭,逗弄的姿态明显:“阿晚,你送我表,就是让我数着时间过日子,每分每秒都在盼望你的到来?”

陈山晚:“……”

他有点无奈地,像是讨饶地喊了声:“郁睢。”

郁睢低笑,舌尖扫了下上唇,语气也缓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去吧。”

祂悠悠地,似乎又逗了句:“反正我就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你来找我。”

陈山晚微顿。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郁睢这话时,他的心好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轻轻扎了一下。

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那我去了。”

“嗯。”

陈山晚离开,走时他还在想郁睢这么相信他的吗?

都不怕他走火入魔,不作任何这方面的叮嘱。

禁阁里的书,陈山晚感觉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如果拿他之前学的那些和禁阁里的东西作比较,那就像是凡人借力与仙人创造的区别。

陈山晚在禁阁闭关了一年。

这一年里,陈慎担心了无数次他会不会走火入魔,甚至不知道背着手在禁阁周围逛了多少圈。

要不是陈山事务繁多,陈山晚又没有办法出山,除妖邪的担子重了,他不得不出山,陈山晓怀疑他都会守在禁阁旁边。

陈慎是所有长老里罚陈山晚最多的,管教陈山晚最多的,却也是最看重陈山晚的。

时间流传,陈山晚出关那天,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

他出禁阁时,站在禁阁门口看着天地山林,听着耳畔的鸟鸣和林间的走兽声,心态和闭关前有些微妙的不同。

等他站到陈山晓面前时,陈山晓怔愣了片刻:“…师弟。”

他望着又长高了些的陈山晚,有点恍惚:“是太久没见你了吗?还是你在禁阁里参悟了什么?怎么感觉你周身气宇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陈山晚笑笑:“有什么不同?”

“你从前锋芒毕露,远远看着就能感觉到你的厉害。”

陈荷走进来,空了一边的袖管微微往后晃动:“现在看你,只觉普通,却又不普通。你…内敛了很多。”

短短一年而已,陈山晚就从肆意的少年心境,踏入了更为沉稳的“长者”境界,看着更加深不可测了。

陈山晚拱手:“师伯。”

陈荷颔首:“你在里面都学了些什么?”

“主要是练了些功法。”陈山晚并不避讳,温声道:“磨炼了心境,至于旁的,就学得比较杂。”

他对什么都感兴趣,无论是机关术还是炼器炼丹又或者更深层次的、脱离了咒文却又从咒文中而生的术法,他都大概看了看,要继续深入的话,还得再去看。

陈荷凝望着他,半边脸戴着银箔面具,看上去有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事实上自那年后,陈荷整个人多消沉了很多,笑容也少了很多。

虽然她没有说,但大家都知道,陈荷至今都还没有走出来,她的修行也停滞不前。

陈荷一直在怪自己。

“难怪不过短短一年,你看着却像是过了十年。”

她轻声:“师父在世时说过,修心的最高境界就是神莹内敛、返璞归真。你,是不是已经达到?”

陈山晚:“师伯说笑了,哪有那么容易。”

他并不是谦虚,而是实话实说。

根据前人留下来的书籍记载,神莹内敛返璞归真的境界,那是一种几近脱俗又入世的奇妙状态,应当是少思虑,做事凭本心,不会犹豫。

但陈山晚现在思绪繁杂,只是看着平和而又镇定罢了。

可陈荷看着陈山晚,眼里的神色终究是不一样了:“你会带领陈山走到一个新的高度的。”

陈山晚稍顿,没有接话。

陈山晓在一旁笑着说:“师伯,陈山现在位置已经够高了,没必要再高了。”

陈荷还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陈山晚就一翻手,将一个他在禁阁里面做的木头手臂递给了陈荷:“师伯,你试试这个。”

陈荷

陈山晓问:“师弟,是这样吗?”

“是。”陈山晚弯弯眼,知道陈山晓在跟自己打配合:“师伯你先别动。”

他嘴里念出晦涩的咒文,那条木头手臂就这么和陈荷的断臂处连接在了一起,然后在眨眼间变成了一条好像从陈荷的断臂处长出来的手臂,就连触感都与人类皮丨肉无二。

陈山晓:“!”

他松开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陈荷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空落了快七年的感觉忽然回来,她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腕和手指,无论是灵敏度还是能做的动作都和原装手臂没有区别。

“虽然看上去是一样的,触感也是,但是师伯你这条手臂得注意点,不能被火烧,也没有血可以流出来,承重也有限,提太重的东西,会断掉的。”

陈山晚耐心地说了一些保养的方法,陈荷脑子里已经把要让陈山站在世界之巅的念头消失殆尽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陈山晚:“这是什么术法?”

“是机关术。”陈山晚认真道:“我觉得机关术虽然入门难,但可以考虑以后加入陈山的课程里,毕竟修习到中间的程度时,机关术的用处就很大了。”

入门是枯燥的,但想要变得更强更厉害,就不能畏惧枯燥。

陈山晚跟陈山晓还有几个现在在陈山的长老大概商定了一下,最终决定将机关术从禁阁里搬出来,由陈山晚授课。

等到讨论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

陈山晚去陈山内的生活超市买了碗卤粉,端着卤粉到了枯井。

来的路上,陈山晚就在想郁睢会说什么。

以祂的性格,一定会说——

“这么久没见,你

郁睢的声音和陈山晚脑海里的猜想重叠:“你就不想我么?”

陈山晚笑,坐在了井边:“先交代完事,见过了师兄他们,才能在你这儿待久点。”

郁睢幽幽:“天都黑了,你又能待多久呢。”

陈山晚:“…你总这么寂寞,要不我给你做一个什么东西留在这儿陪你?”

这样他就算出去了,一年半载地不出现,郁睢也不会孤单无聊了。

郁睢:“?”

祂轻呵:“我要那种木头做什么?”

陈山晚琢磨了下:“那我找个胆子大的弟子来陪你?”

郁睢轻啧:“我不跟呆瓜说话。”

陈山晚有些无奈,话赶话,玩笑着接了句:“你这话说得好像只要我一样。”

这话出口时,陈山晚就觉得有点不太对。

偏偏郁睢因为习惯了和他这样“争吵”,话都没过脑子,直接就贴着他的话音接了句:“是啊,只要你。”

说完,井里登时也没了声音。

空气倏地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来惹!!

昨天晚上被朋友拉着玩了一晚上的鬼屋(心情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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