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抢走我相公》全本免费阅读
对于草场上惊马一事,孙芙蕖与赵深,甚至韩愫,都各有各的论断。
韩愫最先离开,观此事不如赵深周详。
可仅以他所见而论,在这件事情上,他判断得最为准确。陆柔良会被孙芙蕖的马撞倒,绝对是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换言之,马匹受惊后发生了的一切,都仅是意外罢了。韩愫笃定,孙芙蕖并无加害陆柔良的打算。
毕竟,适才草地之上,众目睽睽。她若是刻意去伤害陆柔良,便必将落人口实。
假如她果真欲对陆柔良算计,那么事成后无论是谁,都寻不到她的把柄。更不要说,是像方才那样,被一众围观之人,在行事时当场撞破。
害人的事情,做得那般愚蠢直白,完全就不是她的风格。
孙芙蕖使阴招的手腕,当世少有人能够匹敌。
无论是她当初害陆柔良寒冬落水,又或是拿自家长姐拖住荣帮匪盗,甚至是庙会时她推陆柔良去挡刺客,这些她皆做得利落而极隐蔽。
她所有的小聪明,韩愫皆了若指掌。
他回想起往昔种种,出神之际,不由得会心浅笑。
陆柔良换好了干净衣裙,拿上韩愫送她的琉璃罐,待出得房门时,恰见等候着她的韩愫在笑。
她既受了惊吓,又在草地上摔脏了裙裳,韩愫分明是对她迁就劝哄,疼怜至极。
可这才过了多久?他却竟似乎心情颇好,低眸垂首,静静轻笑。
好在见她走来,他适时地收了笑,不待她疑惑问起,便抱她上了马。
她与他共乘一骑,向溪谷缓行而去。
上林苑依山环水,池湖众多,更有亭台高阁无数,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绕过东南殿宇,二人方来到瀛洲溪谷。
韩愫与陆柔良携手,登凉风台远眺,水泊浩茫广袤,河流绕泽,交织蜿蜒。
此乃高处。陆柔良顺着地势,向下俯瞰,诸天星斗的光影,皆融进潺潺流水当中。
两岸芦荻莎草,俱映照水中星芒,又于溪岚冷雾笼罩之下,微微摇曳,惊起蛰萤无数,流光随即纷飞。
天地共耀此辉,似若繁星纷坠,流彩乱舞。
萤火无际,如梦似幻,照夜愈清。
孙芙蕖自以为,书中男女主角夜至溪谷,共赏这照夜清,既做作又虚假。
可她不知,诸法皆由心造,她观韩愫无情,却源于她本也无心。
在她眼里,这场夜赏萤火,是她与韩愫在御苑众人、甚至是在此书的读者面前,扮演作一对“假面夫妇”。
但如今,在陆柔良看来,自己只是与毕生至爱之人,心心相印,你侬我侬。
女子的寸心柔肠,旖旎情思,韩相爷却不通晓。
他只是于萧索的夜风中,耳闻空山流水,遍望腐草化萤。
萤火虽美,却带着颓朽与殇逝的意味。
平日里杀伐决断,心肠冷硬的男人,此境中,却颇为难得地,多了些伤春悲秋。
韩愫并不算好命之人,一路走来,实则坎坷颇多。
离他最近的那次死亡,是在疫区之内,他高烧中恶梦缠身,命悬一线,重病垂危。
今朝回首,他遂不禁感慨,自己幸能从昙花疫中全身而退,往后余生,却是不愿再孤身虚度,只盼与某一人相携手。
那场重病之中,陆柔良救了他,喂他服药,驱散他心底处的梦魇。
她此刻笑得恬静柔美,他想同她说些什么。无论感激或爱,都适宜在眼下被讲出。
但当他稍稍启口,却实难剖白自己最真实的心绪。
明明是能令她愈发开怀的话,韩愫没有办法对陆柔良说起。
他对她的心意,本也是源自厉疫之时,二人的并肩奋战。坚强躯壳下的脆弱神思,他无法敞开心门,毫无顾忌地诉给她听。
可若是孙芙蕖呢?
韩愫不禁设想,站在他身旁的如果是她,又会怎样……
那姑娘可是将全副的贪生怕死,都在他面前袒露无遗过的。
甚至,她那样惧畏惊雷,一整个瑟缩发抖,好不可怜……
若在她的面前,他或许便能将所有丢人的情绪,通通展现出来?
就算他无法对她直言,自己从疫区中死里逃生,今时心有余悸,却也能多少寻些借口,委婉地表露出类似的心情。
至于他该当以何事为借口,韩愫未再深思。
他的思绪,仅仅回溯至春时的那个雨夜,孙芙蕖回绝他告白的一瞬之间。
明知道情难自控,韩愫却一再克制也折磨他自己,企图压抑这错生的妄念,不再去思及孙芙蕖分毫。
不是已下定决心了么,今生再不要为她回首,彻底割舍他对她的爱意?
两人间的前缘,止于东厢外那夜春雨,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在孙芙蕖的面前,言及那害她忧怖且为难的真情。
韩愫侧首,看向正与他并肩而立的陆柔良。
他终是没有开口,对她说起什么,甚至未假托任何旧事,去表露他丝毫的脆弱。
若他一如前世,在此间谈及陆柔良昔年落水,他如何因为那场不幸,而心觉忧愁悲伤,至少在陆柔良听来,是辨不出他说谎的。
孙芙蕖习惯了口是心非,故而累世当中,韩愫以亡妻落水作为借口,同她表露忧伤之时,她立即觉察出此为假话。
倒是她从来不曾留意,这背后暗藏了他并未作假的悲情。
她一世世闻得陆柔良的那桩旧事,陪他做戏,对他“怜悯宽慰”,却因为置身事外,太过冷漠清醒,故不能体会到韩愫的真正意图。
韩愫只是欲向她倾诉,他心底里极为隐秘的脆弱情绪,期盼能得她安抚罢了。
他的确不该以陆柔良为借口,但他亦得到了惩罚,换不来孙芙蕖发自内心的同情。
而在陆柔良的面前,他本可以得到她最真实的爱与怜惜。
只是,他却选择了缄口,对她始终地沉默下去。
陆柔良实则一直在等,因为看过原文,她知道韩愫该要在此间提及什么。
凛冬之时,她于陆府中不慎落水,韩愫难忘却这件旧事,每每思及,皆仿佛痛在己身。
这是他对孙芙蕖曾说过的原话。
他心疼已故去的,未过门的亡妻。
今朝换作了陆柔良,来与他同赏萤火,那么他全部担忧疼怜的话语,都应当对她本人讲出。
陆柔良最仰慕的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