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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潜明?”
不带着一丝笑意,韩愫嘲讽勾唇。
“连你我初逢之事,亦未安排停当,他怎值得相托?”
孙芙蕖乍闻“潜明”二字,并未会意,韩愫在指赵深。
赵深是相府门生,尊韩愫为师长。韩愫若提起他,倒的确有资格称他表字。
光明潜藏,其义为深。
字与名应为表里,赵深表字“潜明”,合乎情理,并不奇怪。
孙芙蕖只是稍感意外,不及双十便已加冠取字之人,除了韩愫,又还有与他同龄的赵深。
皇庭之外,鲜有人少即取字。但既为天潢贵胄,乔姓子嗣们的表字,实则并无场合可被称呼。
韩愫父母早亡,老相爷临终将官位与表字,一并交托给他。
至于赵深……
孙芙蕖只知晓他孤身入京求学,除了家境贫苦寄居丞相府中,便再不晓得其它。
她下意识地觉得,赵深人如其名,似乎潜藏了些什么。
“与其唤他前来,不如本相送你。”
见孙芙蕖迟迟不肯表态,甚至跪坐在堂中地上,低头走神,韩愫眸色愈冷。
“车内若静愔愔,纵有过何种事,莫说无关路人,便就连他亦绝不会知晓。”
虽然稍有偏差,但韩愫大致拿捏住了孙芙蕖的心思。
孙芙蕖爱惜闺誉,实则是顾忌着陆柔良,但韩愫以为她在乎的,是赵深那腐儒的成见。
闻听韩愫此言,孙芙蕖总算是点头应下。
说她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但总之马车四合,密不透风,只要不招摇过市,又有谁会知道京兆尹的车里,坐的是韩相爷呢?
但孙芙蕖忘了,这世间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天要亡她,又岂会有她侥幸脱逃的可能?
与韩愫同坐车中,孤男寡女却怎奈避无可避,还不是她今日最可怕的噩梦。
待行至复道之下,马车竟速度渐缓,最终停了下来。
洛川城东西二宫,中有复道相连。帝后在西,而太子独自居东侧永安宫中。
复道高建连廊,上有内廷护卫值守,其下虽通车马,却到底是险关要隘之地,行人并不应当在此久留。
韩愫眉头轻蹙,抬手稍挑车帘,开口欲要过问。
孙芙蕖登时惊慌到手忙脚乱,争不知是该先按下韩愫的手,还是先反手将他的唇掩住。
她如此做贼心虚之状,逗得韩愫轻笑了声。
少年嗓音,虽不似长者一般低沉,却到底与女子并不相同。
孙芙蕖亡羊补牢地重咳几下,方扬声朝外相问。
“怎偏偏停在复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回四小姐,街前有大司农的马车驰行,故而奴不敢妄动相争。”
孙芙蕖隐约觉得事态不妙,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蹊跷。
她谨慎地探出头去,越过车夫的御座,朝前路上遥遥望去。
金盖雕漆的马车过分招摇,绝尘而来,迫得街市上行人逃窜避散。
大司农虽未而立,却好歹也已经行了冠礼,二十来岁却仍旧如此不肖,从车厢内倾出来半个身子,正手执着羽扇狠狠策马。
他如此挥扇惊马,车驾怎可能行得不快?
遥望着路旁惊哭的妇孺,跌摔的老者,作鸟兽散的无数行路之人,孙芙蕖恍惚懂了,为何韩愫会在每一世早朝之前,截停大司农的马车,同他僵持不下。
如此仗势欺人,心无百姓之官,是要治一治他这恶癖,挫一挫他威风的。
哪怕大司农裁定赋税,执掌国库,是这人世间名副其实的活财神,又能怎样?
就算宫里有潇妃叶娘娘,有五皇子乔绎为他撑腰,叶如轻还不是低了韩愫一头?
孙芙蕖清楚记得,宋皇的这位小舅子,在与韩愫争道的事情上面,未能讨到过半点便宜。
思及此处,孙芙蕖便也蓦地懂了,她心中升腾起的那丝蹊跷感觉,究竟所为何事。
争道,是不该在此间发生的。
韩愫与叶如轻,在孙林雪获救之前,将会早朝争道不假。可这会儿时辰更早,又何况眼下韩愫所乘的,并非丞相府的马车。
最为重要的是,这公卿二人争道之时,孙芙蕖根本就不在当场。
这一切通通不对……
“快,快退出去!”
眼见着叶如轻的马车逼近,孙芙蕖急急催促御者调头避开。
“你停于复道之下,万一阻了人家叶大人的去路,怎生是好?”
见她这焦头烂额的模样,韩愫再笑。
这一次他好歹有了自觉,将笑意闷在喉间,忍住并未作声。
见车轮调转缓慢,孙芙蕖急得亲自伸手,要去夺御者手中马缰,却忽觉衣袖被人拉住。
回首之时,她已跌坐回车厢之内,被韩愫欺身而上,逼退至车厢一角。
这一次换她出声惊叫,却被他捂住口,道不出半个字来。
韩愫垂首,缓缓同她凑近,直到他的唇贴至她的耳上,方才带着气音,低低问她。
“本相行事端正,何至于要躲他?”
孙芙蕖打了个抖。既是惧畏,亦是生寒。
韩愫与她一样,身凉气弱。
熏风春暖,轻衫正薄。
可无论他压在她唇上的指尖,还是触到她耳廓的唇……两相碰触,这暧昧却愈不令人面红耳热,唯觉得如坠冰窟一般,遍体生寒。
孙芙蕖攥紧了他墨色朝服的衣缘,下意识朝他怀中缩去。
往世里,每每二人至亲至密之时,她却仍不觉暖。韩愫越是碰她,她便越清醒地觉察,她身心尽皆寒凉,而韩愫亦是如此。
她恨极了这男人从内到外,冷血冷性,可最恨的还是她自己同他一般。
春衫太薄,她被他逼至角落,只觉得周身愈凉。
可孙芙蕖此境之下,便如同累世一样,除了身近旁的韩愫,再抓不到任何的救命稻草。
她好似缘木求鱼那般,欲从韩愫冰冷的怀中索取暖意。此举却并非愚蠢透顶,而只是绝望至极罢了。
韩相爷说到底,也不过是十七八的少年。
适才他方道过自己“行事端正”。此前的刻意撩拨,也仅是因孙芙蕖有趣罢了。
可这会儿佳人在怀,他却觉得,也许他们本应该避开叶如轻的。
“你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