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抢走我相公》全本免费阅读
是他亏待了她。
韩愫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陆柔良。
故而他徘徊廊下许久,既不叩门,更不入内探望。
他只是沉默地守着她,一如他保守关于那孩子的秘密。
陆柔良所怀的,他和她的长子,恰应了初时董宗仁的预判。
可是此事,他不忍心她知。
他唯有假借宋皇圣旨,以“胎儿炼丹”说辞,迫她将孕事终止。
董宗仁取走了她的骨肉,他料到她必将心身俱伤,故对她忧心牵挂,相守于她屋前。
可就算她恨宋皇、恨董宗仁、也恨他,总比她知晓真相,于是伤心自责,却无处宣泄悲愤要好得多?
韩愫推敲未果,闻她惨叫,便无暇再三踟躇,匆忙踏入房内。
陆柔良见了他,倒是于心间蓦地升腾起百丈火气。
既然他好巧不巧,偏朝她枪口上撞,她遂将新仇旧怨,在这当下,便统统跟他算清!
“事已至此,韩愫你有何脸面,前来见我?!”
她念他姓名时咬牙切齿,再不似往日情意缠绵,唤他那表字“缘衷”。
“你献我于东宫,我勉强谅解你,为的却绝不是容你变本加厉,伤我身心,甚至伤害我的孩子!”
早在韩愫斩杀太子乔络之时,陆柔良已暗下过决心,倘若日后韩愫再敢伤她,那么她必断此情,抛尽与韩愫的前缘。
“那可是你我共同的孩子!得知有孕,凭什么唯我一人喜难自胜?我不计前嫌,欲和你重修旧好,更盼望待那孩子出生,全家人便自此幸福美满……”
陆柔良悲恸洒泪,心中不仅是对韩愫的灼灼怒火,更多是因曾爱极了他,今遂至极怨恨。
“你却如何待我,又如何待我们的孩子?韩愫你这个帮凶,非但不与我齐心护子,倒是伙同宋皇,和他们一起逼我落胎,害死我的骨肉!”
心意已决,陆柔良欲同韩愫一刀两断,纵无气力站立,却仍挣扎着起身下床,蹒跚离去。
“我不同你再做这冤家怨侣!你便当我死了,是和离是休弃皆随你!”
她顾不得己身式微,亲族覆灭。纵天地间毫无她容身之所,她亦不要苟活于这伤心之地,寄身在韩愫这仇敌的府中。
就算她此刻去死,也好过面对韩愫!
眼见她将跌倒,韩愫自她背后伸手,及时拦抱住她的腰身。
陆柔良忿忿挣动,欲甩开他,韩愫却不依她,朝她喑哑相求。
“再等一等……”
恰如他打算杀死乔络,替她报复之时,韩愫向陆柔良恳求,请她姑且等待。
“宋皇啖你我二人之子,我绝无逆来顺受之心。今朝仇怨,我对你必有交待。此后是去是留,我皆遂你所愿。”
纵韩愫百般伤她,但陆柔良清楚,作为国之相公,韩愫一诺千金。
他既言出必行,董宗仁取子炼丹之事,便暂还未终了。
就如他斩除东宫一党,所有与相府敌对的人,日后都必将遭遇恶报。
陆柔良于旧事里,经历等待,换来了乔络与其党羽的死讯,亦学会了对韩愫生出耐心。
既然韩愫答应,待尘埃落定后,必同她厘清一切旧日恩怨,任她选择去留,那么她又何妨且先等待,坐看宋皇和其手下鹰犬们的结局?
陆柔良未答话对韩愫应允,但已不再抗拒被他扶住,而是极轻地点了点头。
“我……”
适才她哭喊得久,声嘶力竭,这会儿启唇时字字艰涩,几乎难以成言。
但她清了清嗓,仍不容拒绝地,坚持向韩愫提出她的要求。
“那我便先留下,可董宗仁回宫前,我要见我的孩子。”
董宗仁说不准,陆柔良是太心软,还是比韩相爷堂堂男儿,更为铁石心肠。
将孩子取出以后,盛于玉匣之中,他递与身为生父的韩愫之时,韩愫也仅是望过一眼,遂已不忍再细细观瞧。
但陆柔良作为此子之母,偏赶在他入宫复命之前,要他打开玉匣,容她与亲生骨肉最后作别。
孩子虽说已成了人形,但终归是具尸首。
一大团模糊血肉,董宗仁不明白,陆柔良哪怕再怎么爱怜它,却如何狠得下心,提出欲亲眼目睹?
更何况,他暗中知晓内情,故迟疑不定着,望向她身边的相爷。
韩愫隐去眸中伤痛之意,对他轻颔了首,便趁他未掀开匣盖时,黯然出门离去。
屋子里只剩下董宗仁,与陆柔良二人。
还有个本算作人,却已全无气息,更是人不成人的畸形胚胎。
陆柔良在望见那孩子的最初,便滞住了呼吸。
她推算过时日,知晓孩子如今,当已发育出完整的形状。可她又怎料到,她腹中的胎儿并无手脚,畸形得像这样残缺不全?
见她定定望着那畸形的胎儿,扑簌簌悲戚落泪,董宗仁捻须长叹,上前欲替她掩上匣盖。
陆柔良却按住他的手,视线仍不从孩子身上移开,直至清泪渐止,方沉声对他相问。
“这孩子的状况,你起初诊脉时已有所预料,韩愫也早就知道?”
取药引的圣旨颁下之日,颂嫔与少府等人,对她无情催逼,唯董宗仁却离奇地高抬贵手,为她从中说和,将众人劝离了相府。
忆及彼时,陆柔良恍然苦笑……
原来,他是在可怜她的孩子。
“本官为你辨出喜脉当日,已于书房之中,将此畸胎一事,尽数禀给相爷。”
“所以,他才似乎并不开心。他不是猜疑这孩子的来历,而是忧心其不健全。”
若依循妊娠的排畸章程,尽管对孩子满怀期待,陆柔良却将忍痛终止孕事。她没得选,但既然知晓畸胎真相,必会悲伤难过,因失去这孩子而自责。
韩愫倒是连同了董宗仁,一并瞒她,使她仅以为痛失爱子,她该要怪罪除她之外的君臣众人。
忿恨大过悲伤,使她无暇去发觉真相,既不必自怨自艾,也不能体谅韩愫对她的苦心。
但她终是比任何人都更坚强,鼓足勇气,要见上她的孩子最后一面。
所以她目睹匣中畸胎,明辨了韩愫未表的苦衷,懂得他其实从未对她猜忌,更是独自担负起一切,为她编织没那么无情的“现实”。
而真正的现实,远比她触及的更为冷酷残忍。
她不仅该恨宋皇,恨少府与众医官,恨韩愫、恨颂嫔与乔絮母女,也该怨恨怀上这畸胎的自己。
孩子可怜而无辜,但她作为母亲,尽管无可奈何,却注定该结束她孕育的生命。
韩愫代替她杀死了这个孩子,使她不必为负罪感所折磨。
陆柔良明知道于理而言,她根本不必自责,可情无法自控,她有多爱她的孩子,便将有多责备、怨恨自己。
恰因为韩愫料到了她的困境,才顺势答应替蒋颂献子,借此堕掉她腹中的胎儿,盼她永不会发现那畸胎的真相。
合起玉匣,陆柔良将它抱入怀中,双臂逐渐收紧。回想起韩愫对她的恳切央求、不舍挽留,她缓缓瘫坐下去,哭过再笑,笑罢又哭。
“你既然曾至御史府送了嫁,可还记得,她那衣裳,当真未绣成‘榴开百子’不是?”
东苑这里,府吏太太们的八卦茶局,孙芙蕖平素甚少来凑。
今她如何亦推脱不了,毕竟太太们皆欲向她打听,当年她为陆柔良添妆时的情境。
众人不知是从哪里听闻,陆柔良彼时所制嫁衣,其上“榴开百子”纹样,针工敷衍潦草,兆头极是晦气。
而今她腹内所怀,竟是残缺婴孩,一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