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雅其实并不相信谁生下来就带着注定的宿命,亦或者上天所赋予的使命,那不过是某一个伟大的人在完成了伟大的事业之后,后人在对他或她的一生做评价时的牵强附会。
人生是无数个选择组成的,你做了怎样的选择,就会有怎样的人生道路。
但让她无奈的是,她的人生发生了一场极端的黑天鹅事件——魂穿镜面世界。她根本无从做选择,而自此之后,她的人生就像是脱轨的列车,已不知要驶向何方。
团长说,她有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已经与镜面世界的尼雅·李互相标记。但可惜的是,尼雅目前为止仍然没有恢复前世的完整记忆,尤其是关于她自己人生经历的记忆。她所有的亲朋好友师长,全都面目模糊无法认清,姓名也全部忘却了。她只记得最靠近穿越时间大约几年的人生经历,知道自己读了哪所大学哪个专业。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完成了与镜面世界尼雅·李的标记的?她全无记忆了。
如果说黑糖是引导她灵魂降临的存在,那么祂应当清楚她从前的人生经历。奈何……黑糖现在已经彻底返回了幻梦境,自己到底该如何进入幻梦境呢?上一次进入还是不由自主被拉进去的。
“尼雅,你也不必太过忧心。接下来前往临高,我们一定能揭开更多的秘密。那里是这片大陆最靠近天空的地方,如果你原来的世界真的倒悬在天际之上,也许登上临高,你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莱布尼茨安慰道。
“多谢团长。”尼雅勉力扬起了笑容。
瓦尔基里狠狠拍了一下尼雅,道:“不要再这样抑郁下去了,你看看你周边的人,我们大家都很关心你。
“朵丽丝专门为你和安娜做了新的通讯戒指,查兰给你专门申请了一辆全新的交通工具,很快明天应该就能从临海郡抵达了。
“而我和团长,准备给你重新换一把武器,你现在用的这把制式杖鞭,恐怕已经不趁手了吧。你是狂徒,爆发时的战斗方式与杖鞭流派的猎人截然不同,我认为你需要更换武器。”
“可是老师……您不是用的杖鞭吗?”尼雅问,“我换了武器,您怎么教我?”
“哈哈哈哈,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武器大师,这世界上的武器,不论是猎人的还是人类的,我都能纯熟使用。”瓦尔基里笑道。
尼雅想了想,忽而笑了,道:“那就烦请团长和老师,给我打造一把战锤,一把镰刀吧。”
“战锤和镰刀?”莱布尼茨和瓦尔基里同时愕然,这奇怪的武器组合他们从未见过。
“我想想,我想想……有意思……”瓦尔基里似乎突然来了灵感,她脑海之中已经在演算这两种武器配合时的招式了。
“好,如你所愿。”莱布尼茨大笑道。
“队长,我能问问那交通工具是什么吗?”尼雅好奇问查兰。
查兰露出笑容:“给你个惊喜,现在不告诉你。”
说话间,朵丽丝已经将重新打制的蓝宝石通讯戒指给了尼雅和安娜。其实只有安娜的通讯戒指损坏了,尼雅的并未损坏,至于为什么要换新,朵丽丝给出了理由:
“之前你通讯戒指的权限只是普通的队员,你是无法直接呼叫团长级别的长官的,除非团长给你这个权限。现在这个戒指是全频戒指,你可以直接联系团里任何级别的人,同时拥有加入最高机密通话的权限。”
尼雅十分欣喜,安娜接过戒指,沉默的她终于出声问道:
“那么,我的呢?”
“你的戒指和尼雅的戒指是关联戒指,是一模一样的。”朵丽丝笑道。
“好了,你们俩也回去好好休息吧,调整好心态。临高之行绝对不会轻松,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情绪的问题而犯错,现在也容不得我们犯错。”莱布尼茨给出了最后的告诫。
尼雅和安娜起身,辞别了其余众人。彼时正值午后,户外阳光灿烂,麦克莱恩庄园别墅之外,放眼望去是一马平川的麦田,冬小麦冒出碧绿的新茬,一望无际。
来到这里后,尼雅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里的风景。趁着此时闲暇,她心情总算阴转多云,于是牵住安娜的手,道:
“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
走在麦田的田垄之上,尼雅不发一言,安娜则打破了沉默:
“你很想回去吗?”
尼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安娜是在问她想不想回前世生活的地球。于是她回答道:“我想,如果我能带你一起回去就好了。不过……那毕竟是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
“我长到这么大,从未想象过还存在其他的世界。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安娜问。
“我的世界啊……我的世界,其实就是你的世界,不过是发展了将近两百年的未来。镜面世界目前所处的时代,其实我的世界历史上也曾经历过。这说起来就很复杂了……”
“我想听……”安娜对此异常的好奇,望着她坚持道。
“好,那我说给你听。”尼雅笑了,她思索了片刻,决定先从宇宙说起。
她告诉安娜自己关于宇宙的认知,关于宇宙之中的银河系、银河系中的太阳系,太阳系中的地球。接着她开始讲述地球的历史,讲述生命起源的历程,讲述恐龙的灭绝到人类的出现与演化。她渊博的知识支撑着她流畅地叙述着,就像是一个说书人一般娓娓道来。
她所说的一切,在安娜听来都是那样的陌生。在霍姆因斯帝国,基础教育的历史、地理、天文、生物、人类学根本不包含这些内容,或者迥然不同,人们不提及人类的起源,只说人是神创造的,这一点绝对毋庸置疑。尽管安娜对此表示极度的怀疑,但她也始终未能搞清楚人类从何而来。
演化……多么新奇的词汇,她第一次听闻,仿佛打开了全新的知识大门。
接着,尼雅开始讲述起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讲述起从远古时代钻木取火到青铜时代冶金锻造,讲述起语言的出现和人种、民族的划分,从部落到邦国,从邦国到王国,从王国再汇聚成大帝国。东西两个世界,截然不同的发展进程,分分合合,战乱不断,无数英雄人物在历史长河中翻起朵朵浪花,带动着全人类浩荡地推进社会的发展。
她告诉安娜自己就是来自那个古老的东方大帝国,她是炎黄子孙,她的国家是那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文明型国家。
她讲得是那样的心潮澎湃,而安娜听得则是那样的认真。尽管尼雅无法提及很多的细节,只能十分粗略地带过,但还是让安娜心驰神往。
当她终于讲到工业革命的来临,讲到了瓦特改良蒸汽机,英国出现了珍妮纺织机,轰轰烈烈的变革时代到来。这一段历史,与霍姆因斯帝国是重合的。安娜听得更认真了。
尼雅说到了自己的国家因为长年守旧,闭关锁国,而错过了发展大势落后下来。她的语调逐渐变得低沉渐缓,但她仍然努力维持着客观,讲述着原本一盘散沙的西方世界如何开始弯道超车,开始引领世界发展的潮流。
几乎是紧随着第一次工业革命,第二次工业革命开始了,内燃机出现,电力开始得到应用,人们开始进入电气时代。而眼下的这片大陆,就处在第二次工业革命的前夜,却始终无法迈进一步。
紧接着,东西方的碰撞开始了,鸦片倾销、虎门销烟、鸦片战争,屈辱的不平等条约层层叠加,就要压垮她的国家。民不聊生,饿殍遍野,四处是战乱与灾荒。而西方世界踩着东方帝国的尸骸再攀高峰,赚得盆满钵满。
“革命终于发生了,在这无法继续存活的时代,只有革命才是唯一的道路。但该走怎样的道路,最初是资产阶级领导全国革命。他们推翻了腐朽的帝国,建立全新的共和国。但这个革命的果实很快就被军阀窃取,一切都要重头再来,所有人都是那样的迷茫,我们该何去何从?没有人能有答案。”
说到这里,尼雅忽而停下了叙述,安娜奇怪地看向她,就看到尼雅缓缓扬起了笑容。她望向天空,道:
“安娜,你知道吗?全世界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无产阶级,不论是我的世界,还是你的世界,都是如此。他们生如蝼蚁,但只要团结起来,只要敢于抗争,只要拥有坚强而正确的领导,他们亦可灿若夏花,绽放出人类历史上最璀璨的文明光华。”
“无产阶级……”安娜轻声复述着这个名称。
“我唱首歌给你听吧。”尼雅道。
安娜感到十分新奇,尼雅可从未唱过歌给她听。
尼雅清了清嗓子,轻声哼唱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也不靠神仙皇帝!
要创造人类的幸福,
全靠我们自己!
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
让思想冲破牢笼!
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
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压迫的国家,空洞的法律,
苛捐杂税榨穷苦。
富豪们没有任何义务,
穷人的权利只是空话。
被沉沦的‘平等’呻/吟已久,
‘平等’需要新的法律:
没有无义务的权利,
也没有无权利的义务!
【副歌】……
矿井和铁路的帝王,
在神坛上奇丑无比。
除了掠夺别人的劳动,
他们还做过些什么?
在这帮人的保险柜里,
放的是劳动者的果实。
从剥削者的手里,
人民只是讨回血债。
【副歌】……
国王用谎言来欺骗我们,
我们要联合向暴君开战!
让战士们在军队里罢工,
停止镇压离开暴力机器!
如果他们坚持护卫敌人,
让我们英勇牺牲,
他们将会知道我们的子弹,
会射向我们自己的将军。
【副歌】……
是谁创造了人类世界?
是我们劳动群众!
一切归劳动者所有,
哪能容得寄生虫?
最可恨那些毒蛇猛兽,
吃尽了我们的血肉!
一旦把它们消灭干净,
鲜红的太阳照遍全球!
【副歌】……”
这是尼雅第一次如此完整地将《国际歌》全部唱完,曾经她只是为了某次大合唱才将这首歌全部背在脑海之中,但却从来羞于在人前唱。但现在的她,身处镜面世界的她,站在安娜的面前,她将这首歌完完整整地唱了下来,唱得无比认真。
她没有用拉莱耶语,用的是她的母语汉语。安娜并不能听懂她在唱什么,但深受她的情绪感染。唱完后,尼雅翻译了头两段的意思,并答应回去翻译完整的歌词给她。
“我很喜欢这首歌,英特纳雄耐尔,这是什么意思呢?”安娜问。
“全世界大团结。”尼雅回答。
“全世界大团结……”安娜喃喃地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