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六小姐似乎在心里骂孤?”
君晏理了理发皱的宽袖,修长的身影被月色浸润,更显松雪般的气质和美感。
偏生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一颗红色泪痣微动,衬得面部轮廓妖艳柔畅,恍如神邸降世。
若是单看这一幕,定会有无数少女为之失足,误入歧途!然而宋窈却淬了一口。
她需要解释一下。
——她并不是在心里骂他。
宋窈拍了拍白裙,“我观殿下印堂发黑,与西北方向犯冲,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轻则断腿重则殒命。”
好家伙!
这话说的可是极其的大逆不道了!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用你的项上人头再说一遍?!”
站在君晏身侧的大太监马公公一听这话,恨不得撸起袖子当场取了宋窈的狗头!
反观君晏,闻言静静看着那一团还没有他肩膀高的矮团子,泼墨的琉璃眸黑如寒潭。
他眉眼清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显然并不相信宋窈的疯话,语气淡漠道,“宋六小姐神机妙算,也是时候该找个道观出家当值普度众生了。”
冰凉清澈如松雪般的话语落在耳朵里,像是溪流潺潺碎玉投珠,平添几分凉薄恣意。
宋窈听的耳朵怀孕,决定看在君晏未来可是要和宋锦瑟夫妻斗个你死我活的人,再给他一个重头做人的机会,笑盈盈道:“佛才渡众生,而我——”
她想了想,忍住想要打死不和这祖宗来往的心思,向前凑进一步,小声道:“我只渡殿下!”
桂花清香夹杂着夜风料峭扑面而来。
君晏垂眸,红木长廊下的少女眉眼盈盈。
此情此景,差点让马公公都感慨一声好家伙!
这月出了十三个试图往他家殿下身上摔着碰瓷的,可只有眼前这个,摔出了新意,摔出了自我!
成功勾起了他们家殿下的兴趣!
——可宋窈这话不是作假。
上辈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岐河洪水泛滥,民不聊生,临安封城,老皇帝派遣太子君晏押送赈灾粮安抚百姓。
然而太子一行刚到岐山,就遭到了山匪的埋伏,金羽卫拼死护驾却全军覆没,君晏也在混乱中瘸了一条腿,药石无医。
翩翩恣意人间的少年郎坠落神坛,连一向都是老倒霉蛋的宋窈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老天开……咳,老天不公!
不过嘛——
“虽然此劫凶险但殿下也不必惊慌。”
宋窈一派仙风道骨舍生取义的模样盯着君晏腰间鼓鼓的荷包道:“一千两黄金,这劫,我委屈自己,替殿下渡了!”
马公公再也忍不住锤死她的冲动,“你怎么不去抢钱庄子呢!”还有血光之灾,说出去路边的狗都不信!
“来人,给她拖——”
“马福。”
好嘛,马公公泄气了。
君晏看向宋窈,四目相对,少年郎喉结滚动,摸着腕骨上的玉麒麟,一字一顿,声如碎玉:“今日有幸得见宋六小姐。交谈一番,真是教孤觉得——”
他顿了下,颇为认真道:“听君一席话,浪费一刻钟。”
宋窈:“???”
听听!快听听!
人话否?
君晏转身就走。
马公公看了一眼宋窈,似乎咽不下这口气,恶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心道,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他几年前随太子来宋府时,宋窈还是个冰雪可人的小漂亮呢,可如今,这人不仅忽然变丑了,还年纪轻轻就瞎了眼。
竟然只看中了他们殿下身上那点黄白之物!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
宋窈:“……”
宋窈看着主仆二人离开,气到跺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一看就是没经历过江湖险恶的少年人!
等他断了腿,失了智,就知道,千好万好都不如她这个替他指点迷津的再生父母好!
浪吧浪吧!
给腿浪没了就等着步上辈子娶不到媳妇的后尘吧!
宋窈想着,又怼了因为公理,因为正义,因为大爱,绝无私心替君晏谋划的自己几句,这才顺了气,莲步生风地往自己院儿里走去。
宋窈住的长明阁,丫鬟婆子共有八人。
贴身大丫鬟白苏自己一间房子,其她的小丫鬟都挤在另外一间房内。
虽然宋窈的爹是个没有入朝为官,成日纸醉金迷的老窝囊蛋了,但碍不住他死死拿捏住了投胎这项技术活。
作为庶子,上头的俩个嫡兄,一个是手握兵权的镇国大将军,一个是正四品的户部侍郎。
宋窈托她这位手握团宠福气包养老剧本亲爹的福,受宋府庇护,居住的房子算得上宽敞整洁,捯饬的也很是雅致。
脱了衣物躺倒床上,一夜无梦。
直至第二日清晨,丫鬟半夏端着铜盆进来伺候她梳洗,端坐在梳妆台前,宋窈这才来得及仔细端详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脸,弯眉下是一双漆黑澄澈的鹿眼,微一勾唇,脸颊上梨涡浅浅,更显的朱唇皓齿。
乌黑的发被梳作凌虚髻,缀以红宝石镶嵌的珠花于发间,两缕黑丝垂落脸颊,脖子上用于点缀装饰的仙鹤璎珞圈同样显得人小巧可爱。
可惜,五官精致却被暗沉的肤色和不再盛着秋水的眸子瞬间拉垮了整张脸的美感。
宋窈有些急切烦郁。
尽管她去修真界百年也曾查看过不少与风水邪术有关的禁书,却依旧没能想到能够把气运夺回来的办法……
正是忧虑之时,很快就被一道声音打断。
“六小姐,三夫人来了。”
白苏在门外喊道。
话音未落,苏迎蓉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窈窈!”
苏迎蓉是她的亲娘,出入长明阁向来不需要通传如入无人之境。
宋窈神态淡漠,并未起身迎她,“娘今日怎么有了闲情逸致来看女儿。”
她语气并不热情,甚至很是无情。
只是满腔怒火的苏三夫人并未注意到,上来就是急吼吼的责备道:
“我听下人说你昨夜冲撞了五小姐,还逼她打死了王婆子?窈窈,娘不是跟你说过吗?人家五小姐那是金窝里生出来的凤凰,你一个卑贱的沙砾,做什么敢和人家对着干!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