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最终让暖锅留下, 人离开。
宗俨思听了,露出了笑,说道:“公主殿下得空了一定要用午膳哦!”
等安排公主答应了, 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安平公主见着,又好笑, 又有些没来由的后怕。
谁能想到东宁公长孙私底下是这副作态的?比那些嫔妃见到父皇的样子还引人流连。但后怕……
她一时想不明白后怕的源头, 只能逮住门口的守卫,问这东宁公的长孙是怎么进吏部的。
守卫犹豫着刚想说,安平公主就又摆了摆手, “罢了,不必问。”
东宁公开国东西南北四公之首,不涉政事, 地位清高,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她听到宗俨思来的第一反应也是“他爱待那就让他待”, 更别说是吏部了。
安平公主身边侍候的婢女见着,觑着她的神情便问:“公主殿下是否要用这暖锅?”
安平公主想了想, 摇头:“不了,还是只上盘糕点吧。”
婢女领命,一会儿就把一盘糕点呈了上来, 供安平公主用着垫胃。
安平公主并不是担心下毒, 她的每顿饭,每一道下嘴的饭菜, 都有舌头灵的侍女负责试吃。只是她身居高位, 用什么,吃什么, 都象征一种态度。安平公主对太后安排的联姻对象有着最基本的戒备心。
并且, 她现在也确实没谈情说爱的心情。
吏部的事不比大理寺, 人员调动,审核升降,千头万绪。
就算只是先把潼地的官员调动挑出来看,安平公主也不免看得有些眼花缭乱。
她甚至一瞬间有点理解她的父皇为什么万事不管,权力下放给三省六部。因为一一过问,人员纠葛,看着真的挺头大的。
不过又转念一想,吏部寻常考核都以三年为期,她现在才看了两三天,看着像是看被猫扯乱的毛线球,也实属合理。
嗯……要想一想,如果是苏宝珠,这时候会怎么查?
安平公主毫不犹豫,遣人去苏府门口候着。问苏宝珠怎么查,也问她去太后那里时太后是否对她不睦,可有什么要她帮忙的。
苏宝珠收到安平公主递来的信息时,还在陪周石喝酒。
冬日雪梅下,偕朋浅酌酒。
周石喜欢喝烈酒,苏宝珠喝了一口,嗯,啤酒级别。燕朝还没有蒸馏技术,虽然燕朝上下不少人都有酗酒习惯,但酒还有点醋意。
苏宝珠喝了一口就不肯喝了,周石见着也只是笑笑,拿着个碗自斟自饮。
苏宝珠只能嚼着新烤的牛肉干陪着。
系统:【周石是在京城待厌烦了,又不好说想走,所以才要喝酒消愁吗?】
苏宝珠:【这个我能肯定得说不是,虽然她确实有心事。】
系统:【谁没有心事呢?苏老太太一直担心苏老大人回来,整天胆战心惊地窝房间里念佛经;你娘整日担心有工匠把纺织机的技术透露给其他家,还有那蒸汽机,可以说是最古早版本的,离瓦特版本的还差十万八千里,说是要密封循环但不知道要怎么改;四妹妹惆怅于最近都不好出门玩;你灿姐姐算是事情最少的了,也不免担心未来婆婆死灰复燎。】
系统:【宿主也有心事,宿主担心太后,但宿主甚至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
苏宝珠:【请不要给我下定论……】
苏宝珠:【我不担心太后,毕竟论迹不论心,至少她说出来的是对的,她目前就是只做了这些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系统:【但宿主似乎也想喝酒。】
苏宝珠:【只是因为看周表姐一个人喝,我不免有点尴尬……】
苏宝珠最终还是拿起酒杯,意思意思地抿一口,沾下嘴唇。周石看得明白,只是洒然一笑。
周石:“苏小大人是不爱喝酒吗?”
苏宝珠笑眯眯道:“只是觉得这酒还不够烈,喝多了只添尴尬。”
周石听着不免失笑:“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安平公主派来传话的人跟着苏府侍从进到花园时,一时见到的就是两人对坐闲谈的风雅样子。一时竟然还有些不敢上前。
还是苏宝珠见着了,招了招手:“我认得你,是安平公主身边的人。说罢,什么事?”
来人也不含糊,行礼后就干脆利落道:“公主殿下来问,慈享宫待您如何,可有需要她帮忙的地方。另外殿下还问,吏部信息千头万绪,光是总领牵头就难以辨明,应该如何是好。”
系统:【好问题,我不会。】
苏宝珠:【好问题,我也不会。】
系统:【……喂!】
苏宝珠已经笑着和来人说:“潼地官吏升降混乱,潼北官吏考核能得优,并非个例。先前殿下统筹举人背调事项时,吏部只派了一个吏员。吏部乱象如此,吏部尚书自然脱不了干系。”
来人又问:“若是无凭无据,无从查起,又该如何是好?”
苏宝珠道:“如果是我,我会提一个侍郎或者主事上去查,在可能成为尚书的情况下,他们查案定然会尽心尽力。”
系统:【万一这个吏部尚书是无辜的,这就是冤假错案了。】
苏宝珠:【其他人可能是,都位至尚书了,对底下人的事只说不知道,谁信呀?】
系统:【但是吏部尚书也不可能是自己批考评等级,更多的是让手下的人干。万一那个提上来的人看谁不顺眼……】
苏宝珠:【主要是现在没有一个插入点。吏部尚书特殊对待,其他人还是秉持有多少证据定什么惩罚的原则,就能减少无凭无据判罚的情况——不过这些,安平公主也只能总览,具体办事肯定还是要分下去的。】
苏宝珠:【——归根到底,这些都是上位者该思索的东西。】
系统:【是。】
苏宝珠又和来人说:“慈享宫那里大体是没什么的,具体的一些细节还是面谈为好。”
安平公主派的人听着就挨个记住,应了声是,就告退了。
苏家的仆从同样告退,没过片刻,雪梅树下,又重归二人对坐的安宁。
苏宝珠:【……刚才我和表姐聊到哪里来着?】
周石这时已然放下酒杯,肃然道:“实不相瞒,我有事要请您帮忙。”
上一个请苏宝珠帮忙的沈七七现在关在小黑屋里写话本稿,苏宝珠看了新修的稿本第一节,十分满意。现在沈七七在写第二节。
苏宝珠对周石其实好奇很久了,不免笑问:“要我帮什么?”
周石定了定神,又喝了一杯酒,才说道:“我从前在江南那一带带一队兵抗击海寇时……”
苏宝珠听了一个挺普通,但又有些唏嘘的故事。
文穆公周家在江南的那一族因着海寇袭扰,弃文从武,这十几年也有不少年轻的青年人当了小将领。
周石的一个远方堂哥和周石便也差不多,都是在血与汗中拼搏出来的。
周石女子之身,不耽误打仗,却耽误晋升,这些年习惯了,便也不纠结武将的一官半职。
而堂哥在乎,意识到他的晋升与京城来的监军公公有关后,咬牙请监军吃了一顿饭,又要送礼。
监军不受礼,只让一起来蹭饭的商人朋友排出古董字画,问他欣赏与否。
堂哥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回家把压箱底的钱都翻出来,把送礼的钱又添上五层,买了这些古董字画——是不是古董不重要,钱能给出去就行。
钱给出去后,周石的堂哥自觉升迁有望,更加勇武。然而过了三年,那监军回京也都三年了,一点动静也没。直到一次上岸追击的时候,遇到流矢,死了。
堂哥的家里人十分伤心,尽管家无余财,看着堂哥屋子里挂着那些古董,认为他喜欢这些,就想收拾起来,一起埋下去。
周石劝了一会儿,才成功贴钱买下这些“古董”,好歹让堂哥的家里人能过日子。她堂哥的族系已经比较远了,空挂着周家姓氏。
她这次来京城,也有一层打算,看看能不能把这些古董“卖”回去,给堂哥换一点祭田。逢年过节,让他得享祭祀。
——结果来京城一问,都说这个商人已经把店铺关了,说是破产倒闭,已经把店铺卖给了曲侍郎的家里,他自己回家养老。时间也不远,就是这半年的事。
苏宝珠问送礼的是哪个公公,结果也是老熟人了,刘公公,因为要大军绕过他家麦田,遭受埋伏,现在还在潼地生死不知的那个。
苏宝珠听着就摇头,这都什么事?
她还记得之前尤将军和花将军送刘公公礼的架势,一箱一箱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士兵的饷银。她远方堂哥那样,估计刘公公没看上眼。
苏宝珠再问商人是哪个商人。
周石想了想,回答道:“刘还是柳吧,当时没有听得太清。不过既然是刘公公,商人怕也是他本家。”
苏宝珠:“……”
苏宝珠:“不,倒更有可能是柳家。”
一抽卡:[是。]
系统:【你又拿我验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