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了?”乌苏酒的声音听起来很平淡。“我不太敢确定,但是, ”诸伏景光看着副驾驶上躺着蜷缩成一团, 盖着他外套的孩子,神色紧张, “我在实验室附近捡到一个溺水的孩子,他长得好像狩啊。”电话那头一瞬间就安静了。两三秒钟死寂后,诸伏景光听到那头猛地响起了椅子被带翻的声音。溺水的孩子被送进急诊室,医生检查后发现没什么大事,就是泡的太久有点儿发烧了, 给他扎上了点滴。诸伏景光守着这孩子, 在医生他们出去后, 拉上帘子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有一些青紫的撞伤,剩下的没什么大碍。可这孩子突然出现在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诸伏景光甚至忍不住扒开他的眼皮看了下,看到那双宛如混血儿一样长在亚洲人面孔上的绿眼睛时更加纠结了。这孩子好像是六七岁的年纪,青鸟狩过世是七年前……不行不能细想了,诸伏景光你得相信你的朋友啊!乌苏酒很快就赶到了医院,在诸伏景光纠结时,一把拉开帘子走了进来。他止不住的喘着粗气,额头上都是冷汗,根本禁不住这么奔跑的肺部很快的在停下速度后抗议起来。可乌苏酒在看到病床上那孩子的一瞬间,似乎就把咳嗽和呼吸这两件事一起遗忘了。诸伏景光突然觉得乌苏酒离他很远,远到了世界以外,除了现在躺在那里的孩子,没有一个人是和乌苏酒身处一个世界里的。诸伏景光站起身:“乌苏。”乌苏酒怔愣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压抑着往后退了好几步,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孩子,身体却又坚定的退出了帘子外面。诸伏景光跟了出去,拉着他道:“冷静点儿,你得呼吸!”乌苏酒的身体在颤抖,诸伏景光都怕他因为情绪激动昏过去。有多少年没看过情绪这么激动的乌苏酒了?就连诸伏景光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更别提……等等。诸伏景光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长得和青鸟狩像是像了,可是那关乌苏酒什么事情?乌苏酒找替身什么的都是假的啊,再者这孩子很有可能是……乌苏酒,不会是气的吧?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诸伏景光还是看着乌苏酒叹息道:“你要是平复不下来,我去找医生给你打安定了。”乌苏酒手扶墙壁,弯着腰,摇了摇头:“不用,我还没到那种地步。”他抬起头看着诸伏景光时,脸色惨白,注意力分明九成还是在那边的帘子后面。“这是,怎么回事?”诸伏景光竟然从乌苏酒的声音里听出来一种小心翼翼,“怎么会捡到他的?”诸伏景光把前因后果和乌苏酒形容了,自己复盘了一遍,想起来当初查到的青鸟狩的身世,立刻就想到了另一种更大的可能性:“他该不会是组织……”“……”乌苏酒沉默着,没有回答诸伏景光,而是重新掀开帘子走了回去。诸伏景光刚跟进去,就听到一句:“他长得真的很像狩,可是无论我们谁都没见过狩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乌苏酒坐在刚才诸伏景光的位置上,摘下自己的黑手套,握住了那孩子的手。乌苏酒看了看手,道:“有点儿凉,可是是活着的。”诸伏景光不由得重复了一句:“是,他是活着的。”这个安静的躺在那里,头发还有些潮湿的孩子分明是活着的,身上到处都是消失在火光里的青年的影子。这大概会是最高等级的睹物思人。两个人似乎不知道还能聊些什么,只是看着这孩子打完点滴的时候,聊了聊任务怎么分配的事情。“雪莉那边也还没解决,没想到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诸伏景光皱眉道,“我们该怎么安顿这孩子呢?”留在组织里他们身边也太危险了,要是被认得狩那张脸的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还得调查身世,这张脸总不可能是凭空长得这么像,还恰好就流落在组织附近。“送去安全的地方,”乌苏酒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道,“例如说手冢国次郎那里,阿笠博士那里,甚至是松田阵平他们那里,怎么都好,不能留在我们这。”“我明白,但是,”顿了顿,诸伏景光斟酌着语气,轻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乌苏酒看着那孩子时,脸色接连变化,有痛苦也有喜悦,战况估计比眼睛里的扇形图复杂多了。乌苏酒看向诸伏景光,勉强笑了笑,道:“我还活着呢。”乌苏酒对自己这副身体的状况要求,已经低到只要还活着就万事大吉。诸伏景光不知道乌苏酒把这孩子当成什么人,但是现在乌苏酒透过这孩子的脸看到的,绝对是已经死去了七年的那个人。孩子的状况还算稳定,后来他就昏睡了起来,有人摸他的额头和手时还会不舒服的缩起来。见到这种场景,乌苏酒笑了笑。再三和医生确认了没有问题后,乌苏酒用自己的风衣抱着那孩子,回到了车里。诸伏景光这才发现城野五郎没跟着一起来。“那么现在先把他送去哪里?”诸伏景光坐在驾驶座上。虽然已经和乌苏酒达成了共识,但是他感觉乌苏酒还是想自己先养两天。“……手冢国次郎那里吧,”乌苏酒坐在后座,让那孩子躺在自己腿上,后知后觉的回应了诸伏景光,“他是狩的父亲不是吗?”诸伏景光叹了口气:“也是,他还能找警察帮忙调查。”乌苏酒:“嗯,我要保护他。”诸伏景光:“……”这就是一路上乌苏酒主动说的最后一句话了。诸伏景光之所以想这么多,是因为现在的组织除了雪莉以外,几乎没有人知道a药能把人变成小孩子。他很担心那孩子的具体状况,却又觉得自己那个胡思乱想要是真的,乌苏酒他心理肯定是天人交战。诸伏景光在前面开车,后面的青鸟狩看着缩小版的自己的身体,看着app显示的[a药使用者版本本体]。这就是app的50%了。没办法,就当是感受下没有过的年少时光吧。车开到一半,后面却突然跟上来了一辆眼熟的保时捷,保时捷摁了两下喇叭,诸伏景光便将车子靠边停下。乌苏酒用衣服把孩子的脸盖上,这才将车窗摁下了一道只能看到眼睛的缝隙。并肩停靠的保时捷的车窗降下,琴酒叼着烟望向乌苏酒的眼睛:“你要去哪?乌苏。”“我好像没被限制出行,”乌苏酒笑着把问题挡了回去,气定神闲道,“你不是在负责雪莉和宫野明美失踪的问题吗?琴酒。”“……乌苏酒,”琴酒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回去实验室,boss让你去见雪莉了。”乌苏酒看了下自己的手机邮箱,这才发现里面躺着boss的邮件。“到现在都没发现,你在想什么?”“我只是太忙罢了,知道了,”面对琴酒的质疑,乌苏酒笑了笑,“斯贝赛德,开车回实验室那边。”哪怕车上还躺着那个至关重要的孩子,现在也只能先这么做了。乌苏酒拒绝boss的命令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见雪莉的机会真的不是时刻都有。面对唯一姐姐失踪的事情,宫野志保也完全硬气了起来,这下子不是组织软禁她,是她自己拒绝进行实验。组织到底还是对她很看重的,关了几天就开始让人来见她了,尝试说服。先是作为同事的百加得,远远一看到雪莉就道:“乌苏酒那混蛋会救你的吧,现在也只有他有那个能力了。”这个救指的不是从软禁里出去,出去很简单,雪莉服软就好。他指的是调查清楚宫野明美的事情。无论百加得多么讨厌乌苏酒,他没办法不承认乌苏酒的能力。百加得不能进入屋子,远远关在屋子的雪莉听到这句话,终于有了些反应。“为什么这么说?”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雪莉在组织里本来就沉默寡言,甚至和其他的实验人员也不怎么亲近,百加得和雪莉还是透过乌苏酒的关系才熟悉了一些,但是也没到百加得会为了雪莉违抗组织的程度,因此也就只能靠乌苏酒了。百加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半天才道:“因为乌苏酒知道你其实不喜欢太黑的地方吧。”太黑的地方就是组织。“他是boss的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我和他关系也没怎么好,最多就是小时候受过他两周照顾,”宫野志保道,“我们关系多紧张你也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不知道。”百加得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结论哪来的。乌苏酒那个乐子人去救人?一开始他都觉得乌苏酒不去见现在的雪莉,不去刺激她是在保护雪莉呢。宫野志保也不知道,总感觉小时候在美国那短暂的时光应该是她做梦了,指望乌苏酒别因为她的叛逆发疯比较现实吧,曾经的棺材文学可还历历在目。她的白大褂口袋里放着自己研究的药物,那个小小的胶囊一粒就能杀人。想要逃离组织,估计只剩下死掉这一条路了。等了这些天,宫野志保越发坚定这个答案。吃掉那颗药之前,宫野志保想到了一些在生命力为数不多的人。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姐姐了,还有……[宫野志保,你还记不记得青鸟狩?]六年前的美国,乌苏酒问了她那个问题。哪怕转瞬即逝,她也没忘记过那个第一个对自己表达出明确保护的警察,可惜那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是不是好人总归不会有好报的?回到实验室的诸伏景光和乌苏酒暂时得把这孩子藏在车里。车窗留了换气的缝隙,确认那孩子还得睡很长时间,小心翼翼的检查后两个人才离开。车子是锁住的,正常也没人敢碰乌苏酒的车。不过外面的人的确不敢碰,里面的人敢啊。漫画的连载的镜头重新回到了这孩子的身上。观众们看到披着黑色风衣躺在车后座上的孩童,忽然睁开了绿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