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霎时沉寂,凉亭中众人无不汗颜,这位公主她是真的没有丝毫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毫无遮掩,幸而这是在东宫,凉亭中的太监和卫率皆是太子心腹,不会随意乱说。
秋日的暖意被湖面的凉风一吹便顷刻散去,丝丝湿气夹杂在风里,拂面吹来,更让人觉得清爽惬意。
楚念将她拉进凉亭之中,朝楚熠眨眨眼,示意他说点什么。
楚熠清了清嗓子:“皇姐说得很对,连孤都要为先生所倾倒了。”
倾倒有佩服之意,也有使人倾心之意,这小太子情窦未开,虽然聪慧好学,但依旧是稚嫩单纯的小孩,实在有些可爱。
杜若槿和楚念皆被他逗得直笑,楚念更是笑嘻嘻地凑上去跟他咬耳朵,将小太子说得面色一红,手足无措。
“我不是这个意思,皇姐莫要拿我说笑,我......孤先走了,你们一块玩儿吧。”
楚熠自觉丢了太子颜面,一溜烟跑了,留下笑个不停的两人和几位宫女在凉亭里。
楚念轻叹:“跑这么快。”
她转过头来,再次将目光放到了杜若槿身上。
杜若槿嘴角噙笑,先发制人:“公主将他说得如此好,难不成殿下也喜欢先生?”
楚念目光坦荡,语气坚决:“当然不喜欢,本公主年芳十七,若是选驸马定是要乖顺听话,年纪又比我小的,像先生这样的高岭之花,并不适合我。”
杜若槿心中佩服,公主果然不愧为皇室中人,眼界和气魄不是普通女子可比的,像她这个年纪的平凡女子,通常只会先考虑喜不喜欢,再说适不适合。
公主却不会完全沉溺在这些情爱之中,而是以自己的处境为先,这是在后宫见惯了妃子们的明争暗斗,才练出来的吗?
杜若槿不自觉便问了出来。
楚念一愣,而后露出了一个浅淡又微凉的微笑,语气平静:“是啊!没想到若槿竟如此聪颖。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几句,男人这种东西喜欢可以,玩玩也行,但千万不要让自己陷进去,尤其是先生这样整日在权力场中周旋的男人。”
杜若槿不禁莞尔,没想到楚念竟是这般的妙人,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鼓起勇气纵着自己的心意说道:“我若说我只是因为令澈的样貌而喜欢他,所图的不过是他那张脸,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是个肤浅之人?”
倘若真心喜欢,她又怎会去看他和其他女人谈情说爱的话本呢?不过是因为他很合她的眼缘,让她总会不自觉地将自己代入到话本中女主角的身上,好奇同他在一起是什么样的滋味罢了。
楚念眼眸一亮,点点笑意漾在眉眼之间,软糯的声音中带着点清醒透彻的意味:“怎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若是这般想的,我便放心了。”
“咕噜。”
杜若槿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原来已是正午时分。
楚念俏皮一笑:“正愁没人陪我用饭,你陪我回关雎宫用饭吧。”
杜若槿回之一笑:“荣幸之至。”
用完饭后,楚念留了杜若槿在关雎宫过夜。
两日匆匆而过,终于到了伴读们入宫的日子。
一位着一袭庄重官服的女官正站在楚念和杜若槿的身旁,她是尚仪局的正六品女官,专掌宫中朝见。
李司赞再次深呼吸了几口气后,才赔笑着开口:“杜姑娘,公主殿下,这个时辰,准伴读们应当已经在考场候着了,按规矩杜姑娘也要去参加今日的遴选的,不过,公主请放心,今日虽按皇子伴读的规矩考六艺,但考官们知道去考试的都是姑娘,不会在今日就为难她们的,您就放心让她去吧。”
李司赞看着正在和公主一起逗鸟赏花、头上还插着朵扶桑的杜若槿,就觉一阵糟心,也不知道这令少师为何将这样的纨绔给招进来,将公主哄得团团转,不劝公主看书学习也就罢了,还拉着公主往湖边跑,说是钓鱼……
杜若槿看见这位尚仪局女官那难看的脸色,扯了扯楚念的衣袖,小声道:“殿下,让我去和伴读们熟悉一下也好。”
楚念抱胸昂首,大发慈悲般说道:“行吧,差不多就回来,没人来陪我说话可太无聊了。”
李司赞眉头又是一皱:“殿下,这不合规矩,伴读们皆有自己的寝室,这两日杜姑娘同公主宿在一处已是破了规矩。”
楚念神色不悦。
杜若槿却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安抚道:“没事儿,伴读时间还很长,我们之后还能天天待在一块儿。”
李司赞这才将攒着的眉头松开,走到杜若槿面前将她头上的玩意儿取下:“说得不错,杜姑娘,就由我来为你领路吧!”
她领着杜若槿一路风风火火地踏着宫道的青石板,穿过廊桥树荫,路过红漆宫墙,终于将她领到了位于外廷的考场。
这是一块还算宽敞的草坪,门口旁不远处便站着几道人影,更远处则有马匹在低头吃草。
杜若槿甫一踏入了这个专门为她们准备的考场,便被远处七位身姿曼妙的丽人给惊艳了一下,燕燕轻盈,莺莺娇软,风一吹裙摆蹁跹,旖旎如画。
她们听见脚步声,纷纷偏过头来,只见一位容貌绝伦的女子,边向她们快步走来,边满目好奇地打量着她们。
饶是方才再安分,此刻她们也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她是谁啊?生得好生漂亮!”
“那是我姐姐,叫杜若槿。”
“竟是她,没想到这京中有名的狂女子竟是此等绝色!”
她们跟前站着的那位身材魁梧的考官听见她们在窃窃私语,板着脸训了几句,杜若槿则趁着这个时机默默地站在第二排那个刚好空缺的位置,任凭身旁的杜若琳如何朝她挤眉弄眼,也没给她施舍一个眼神。
她可还记得当初就是她领着那几个丫鬟婆子到她房里抢走她的话本子的,说不生她的气,那是假的。
至于这些世家贵女,或许她在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在聚会中见过,只是时过境迁,众人皆以长大,模样早已大变,饶是她记性再好,一时也难以认出她们的身份来。
众女就这么站在威仪甚重的考官面前乖乖听训,谁也不敢吭声,尤其是被训得最惨的杜若槿,不过幸好她全当耳旁风听了,反正她连他姓甚名谁都没搞明白。
“好了,那个来迟的,你也给我听好了,今天考六艺“射”、“御”中的任一项,唯有过了我这关,方能参加明日的文选,文选由翰林院亲自出题考校。是留下当公主伴读,还是打道回府,就要看诸位小姐的表现了。”
这不咸不淡的一句,硬是将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连脊背都板直了些。
本以为当伴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成想入这名册上的名单只是第一步,考核若是不过依旧当不了公主的伴读。
杜若槿神色淡淡,内心依旧毫无波澜。
按方才那位李司赞的意思,就算她们考得再烂,也没太大问题,只要态度稍稍认真些就行。
唯一让杜若槿稍感意外的是杜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