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正午,上市高中。
安森鹿跟校长谈完话后,就朝着教师宿舍走去,他估计大伙都是在宿舍楼里进副本的。
在路上,漆原律发来一条信息。
【漆原律:好的,还有,洛伦佐让人向你转告——“你要的材料,在两天内可以找到”。】
【安森鹿:.两天,还挺快的。】
安森鹿和洛伦佐在副本开始前打过赌,如果洛伦佐输了,就必须用官方的力量,帮他找到一种史诗级材料——‘聚雷针’。
从第三个副本的材料爆率来看,史诗级材料不再那么稀有。
以执法队的手段,在全球范围号召玩家,要拿到‘聚雷针’不是难事。
这是合成传说级棋种‘圣诞雪橇’的关键,只要聚雷针到手,安森鹿就只差一枚‘鹿类’棋种,慢慢把它抽出来就完事了!
【漆原律:毕竟执法队背靠着官方,他们的影响力自然不用多说,只要在网上发布悬赏信息,拥有这种材料的玩家会马上出现。】
【安森鹿:行吧,对了,乌鸦,有空就帮我调查一下:全球排行第三,那个叫做‘尤利乌·梅纳’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
【漆原律:没问题,晚点给你回复。】
“先睡一觉吧”
安森鹿回想副本里发生的种种,疲惫感席卷而来。
他倒在床上,闭上双眼。
光阴如箭,来到傍晚时分,窗户被黄昏的余晖拉长,网格的阴影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牢笼那样,斜斜地射入宿舍,笼罩在少年的脸颊上。
他睁开双眼,视线右上角跳动出两个信息气泡。
【漆原律:洛伦佐说:官方用拍卖的途径,从一名玩家的手中拿到了‘聚雷针’,他稍后会把材料转交给伱。】
【漆原律:还有.关于‘尤利乌·梅纳’的资料,我调查出来了。】
安森鹿点开好友面板,漆原律发来了一大堆资料,他眯起眼睛,“这就是世界第一赌徒么,你的人脉到底怎么做到这么广的啊?”
他看向资料的前两行:
【尤利乌·梅纳,19岁,特殊序列玩家,序列名:“吞噬之手”,全球战力排行第三】
安森鹿挑了挑眉,“吞噬之手,听起来又是成长型的序列。”
【他是华盛顿地下黑手党“雪狼”的领导人,并未加入执法队,至于未加入执法队的原因,与死在纽约事件中的炼狱之猿‘大卫·肯奇’有着一定关系。】
安森鹿盯着‘大卫·肯奇’这个名字,失神了片刻,双手枕在脑后,缓缓向下翻去这份资料。
五年前,美国,芝加哥的街头。
尤利乌穿着单薄的t恤和牛仔裤,蹲在泛黄的墙壁边上。
他脸色麻木地举起手中的一个木牌,牌子上用黑色的笔迹书写着一个简单的英文单词——“help!”。
尤利乌今年十四岁。
他出生于一座孤儿院,没有姓氏,只有名字。
某一天,他逃出了孤儿院,翻山越岭地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在美国,路人对未成年流浪者的态度还是不错的——他们路过这条街道,不经意看到举着牌子的尤利乌时,总会把手头一些微薄的物品施舍给他。
这是尤利乌来到芝加哥的第一天。
在他的不远处,还坐着一个衣服简陋,头戴帽子的男人——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流浪汉,和尤利乌一样高举手中的牌子,等待着路人的施舍。
可是,路人永远会偏心于尤利乌这个小孩,没人会施予男人一丝的善意。
流浪汉发现尤利乌的杯子里塞进了越来越多的小面额美元后,也是时常向他侧目。
尤利乌感到不安,他知道自己抢了别人的饭碗——尽管二者都是乞讨,但十四岁的年龄给他带来了无限的优势。
不久,又有一名路人走向了尤利乌,路人把刚从快餐店买来的牛奶放到了尤利乌前边,摸了摸他的脑袋,轻声鼓励道:
“孩子,你还有未来,要坚持住。”
那个留着络腮胡子的流浪汉,忍不住看向这边,他试着举高了一些手中的木牌,开口对那名路人说:
“先生,请你也施舍我一点,可以吗?”
路人打量了流浪汉一眼,走近他,把手握的一杯咖啡倒在他的头上,声音冷淡地说道:
“你是一个成年人,你有完整的身体,你却不去工作,在这里乞讨,如果你要乞讨,那这就是我能给你的。”
说完,路人就走了。
滚烫的黑色液体浇洒在流浪汉的帽子上,他满脸通红地用双臂遮挡着自己的头部,咖啡顺着他的手臂流淌而下,浸湿了他的外套。
他脱掉外套,放置在一边,眼神空洞地看向天空。
尤利乌小口小口地品尝着着路人施舍的牛奶,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开始怀疑:这个流浪汉会不会因为恼羞成怒,而对他下手?
但是,流浪汉只是看着浑浊的天空,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转过头,对着尤利乌露出了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
他摘下被咖啡染黑的帽子,用力抖掉上面沾着的咖啡液。
“没关系。”流浪汉喃喃地说:“没关系孩子。”
尤利乌不知怎么回应。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流浪汉,男人有着健壮的身体,尽管是脸上的胡子也掩盖不去他那刚毅的五官,以及温和的眼神。
流浪汉打理完被咖啡弄脏的衣物和帽子后,就蹲回了墙角,平静地举起手中的求助牌。
接下来的一天,尤利乌一直都待在这条街道上,流浪汉也是。
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流浪汉才小小地离开了一段时间。
不久,流浪汉双手捧着一盒披萨和一瓶橙汁,缓步向尤利乌走来,把手中的食物递向尤利乌。
“这是我刚刚讨到的。”
尤利乌呆呆地看着这盒还剩一半的披萨,他伸出手,接过了流浪汉手里的两样东西,向对方点了点头,轻声说:
“谢谢。”
那是尤利乌吃得最小心翼翼,也是最满足的一顿晚餐。
明明,这个流浪汉大可换个位置乞讨,但他却没有这样做。
他只是一直坐在尤利乌的身旁,疲累的时候,就抱住陈旧的行李箱,像是抱着枕头那样低头休息。
尤利乌时常感觉,身旁这个男人的眼中好像藏着故事——可男人就那样蹲在墙角,只字不提他的过去,只是静静地举着手中的求助牌。
这整个夜晚,尤利乌和流浪汉都在街头度过。
那一夜,尤利乌彻夜未眠。
忽然间,他听见流浪汉突然惊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流浪汉摘下帽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用手臂遮挡着自己的双眼。
尤利乌一声不敢吭,他战战兢兢地用余光打量着流浪汉,生怕这个人突然发狂。
“对不起,吓到你了.”
流浪汉背靠墙壁,轻轻地调整着呼吸,浑浊空洞的眼眸望向漆黑的天空。
“我以前是一名军人,在战场上见惯了生生死死,所以每天夜里都会.”
尤利乌没有再掩饰自己的目光,他轻声回道:“没关系的。”
“那就好。”流浪汉喝了一口水壶里的酒,缓缓地说:
“在那场战争结束后,我被美国官方判定为了死去或者失踪,所以失去了自己的身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就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妻子?”
“她和那些人签了协约,只要当我不存在,那她就可以拿一笔大钱。”
“那可.太残忍了。”
尤利乌静静地听着,不自觉抿紧嘴唇。
明明,这个男人是为国战斗的英雄,却沦落到这样的境地,尤利乌很难不感到有些同情。
“医生说我得了战后创伤综合症,我或许已经没有未来了.”流浪汉用手背擦拭额头的汗水,他笑了笑,声音温和地说:
“但孩子,你还有未来,人的一辈子很长我们可能都选错了路,或许都不怎么幸运,但你还有机会,你没见识过战争的残酷,所以不知道平凡地活着有多可贵。”
尤利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淡金的发缕遮蔽着男孩的双眼,他只是咬了咬牙。
黑夜的死寂,笼罩在二人中间许久。
尤利乌的脑海之中,回想着白天的时候,那个路人给了他一瓶牛奶,却往流浪汉的脑袋倒下咖啡,斥责他不肯自食其力。
那时候,尤利乌还在心中沾沾自喜,还好自己只是个孩子.
可这个男人呢,他又凭什么被这样对待?
“你”
尤利乌蜷缩成一团,声音被冻得有些模糊,他眼里含着泪水,沙哑地说:
“你只是”
“想活着而已”
“你只是想活着而已,你有什么错?”
流浪汉听见尤利乌的这句话,微微睁大双眼,呆在原地很长的时间。
他喝了一口壶里的水,对尤利乌轻声说:
“孩子,只有你肯承认,我还活着。”
“总有一天,大家都会知道的。”
流浪汉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着黎明的到来,梦里那副炼狱般的场景对他来说就像是受着酷刑。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战后创伤综合症带来的高压环境下苟延残喘,无数个难眠的夜晚,早已将他的精神撕裂到顶点。
尤利乌的话,给了流浪汉继续活下去的信心。
熬过这段艰难的旅途,总有一天,或许他能找回自己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下去。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尤利乌和男人结伴流浪。
他经常可以看见每到夜晚,男人就会从行李箱翻出了他的旧身份证。
男人一直带着这张泛黄的身份证,尽管身份证上的文字和照片已经残旧不堪。
可是,这是他在参加战争前,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证明——他只是希望有人可以承认,他曾经也活在这个世界上过。
而不是,作为一具巷子里的横尸被这个世界淡忘。
“先生,你以前的名字是?”尤利乌轻声问。
“大卫.梅纳。”
男人怔怔地说着,眼角不知为何流下两行泪水,尤利乌盯着红了眼眶的男人,深深地记住了他的名字——大卫·梅纳。
尽管无父无母,从孤儿院出生。
但尤利乌在那之后继承了大卫·梅纳的姓氏,将自己改名为尤利乌·梅纳。
五年后,芝加哥,一座公寓里头。
尤利乌眼神呆滞,他回过神来,电脑上还在播报着12月25日的一则新闻。
——“暴走的高危序列玩家:炼狱之猿,大卫·肯奇,已经确认被击杀,旧日棋手守护了纽约人民的人身安全。”
——“执法队的洛伦佐向人民承诺,他们一定会加强防线,不让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没有任何人知道,击杀了炼狱之猿的英雄——旧日棋手·安森鹿,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为何没被华夏官方拉进执法队?”
尤利乌走向冰箱,取出一瓶冰啤酒,宛若一具断线傀儡那样,无力地在电脑前坐下。
用力掀开瓶盖,“咔滋.”地一声,水泡缓缓冒出。
尤利乌喝了一口啤酒,空洞的眼眸看向电脑屏幕上的视频。
那是在黄昏时分,纽约,帝国大厦的附近。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少年正站在深坑的周围,双手插在口袋中,面无表情地俯瞰着深坑中的巨猿。
“青虹王闪.”他的声音落下,在他身旁的那座石像举起权杖,对准那头漆黑巨猿,从权杖的上方一道狂暴的光芒暴射而出。
狂风席卷而过,少年的发缕被高高掀起,脸颊一瞬被深青的光芒照得发亮,他的脸色宛若暴君一般冰冷,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波澜。
一秒后,巨猿的脑袋,被撕裂成碎片。
伴随着全纽约人民的欢呼声,视频缓缓结束。
“根据警方报告,大卫·肯奇在之前就已经被检测出多种精神错乱的症状,进化基金会也早将‘炼狱之猿’标为‘s级高危序列’,他会失控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播报员还在介绍着这则新闻的相关信息。
在画面的右上角,有着两张照片:一张是被刻意丑化过的大卫·肯奇;另一张是穿着连帽衫,神情冷漠如刽子手的少年。
尤利乌的视线停留在右上角的那张恶狠狠的照片上,分明是一张刻意扮丑恶搞的照片,却让媒体用来宣传他的负面新闻。
尤利乌忍不住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说:
“现在,大家可都知道你曾经活过了,我的流浪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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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