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声震天,厚厚的血水沿着合欢殿的门缝中流出,从台阶上一阶一阶流下。
林诏的大军里三层三外层将皇城围困,却无一兵一卒行动起来。
林诏听着合欢殿内的杀喊声,重重捂住胸口,下一刻竟然硬生生吐出一口鲜血来。
“程玉清,我们到底做错什么了......”他想不明白。
身份原因,他和程玉清死死守住底线,双方不敢往前迈进一步,为什么最后,还是落到如此下场?
当年前线传来战报,听说程玉清差点被敌军俘虏,最后自断一臂才成功脱逃。
可是转瞬间,却万剑穿身而亡。
当时他一直以为,放箭的是敌军。
可刚才皇帝那话,却是细思极恐——
程玉清死在自己带的兵手下。
放箭的,恐怕是奉旨的云朝士兵吧?
皇后缩在角落里,残暴血腥的厮杀已经将她吓傻了。
纵然为了捍卫自己的宝座,她亦手染鲜血,可是这样直白的杀戮,她从没见过。
周煜竟然是个忠臣,这是皇后所万万想不到的。
皇帝已死,明明大势已去,他竟然还砍帅兵顽强反抗。
然而对上大理寺的一万囤军,毫无胜算。
这场厮杀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已经尘埃落定。
慕九等人乃是主力军,在人群三进三出,凡是他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满天乱飞。
江云姝这是第一次见识人屠沈知言的战斗力,一把折扇明明是短兵器,却在他手中大杀四方,扇子上的每一根刺都在往下滴血。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辉消失在大地,几个浑身浴血的人才精疲力尽的从合欢殿大门中缓缓走出。
夕阳余晖散尽,他们并肩而立,每一个人的衣料上都吸满了鲜红的血。
被囚在离王府的官员们终于找到机会脱困,急匆匆赶往的皇宫的时候,却被林诏的大军拦在了宫门之外。
江云姝正想说点什么来感叹两句的时候,她身旁男人却突然浑身一软,高大的身躯软倒在地。
沈知言的反应最快,上前一步就接住了慕九,紧张的问:“九哥,你伤哪儿
了?江姑娘,快来给九哥看看是怎么回事?”
然而慕九却虚弱却顽强的推开沈知言。
江云姝被点名,正想上前捉住慕九的手腕把脉,慕九却反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你们都走开,我有两句话想单独对她说。”
那声音听上去非常虚弱,感觉随时都要噶了一样。
沈知言心里一惊,差点连慕九埋在哪儿都已经想好了。
按理说的,慕九身手了得,不应该受这么重的伤才对,可是......
江云姝下意识的想把自己的手往外抽,结果没抽动,她只能顺从,“你说,我听着。”
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慕九的身上打量。
但一场血战,大家的衣服全都被砍得破破烂烂,满身都是血,到处都是伤,慕九身上最显眼的是腹部的一个血洞,正在汩汩往外冒血。
可没有仔细检查,看不出那伤到底伤在具体哪个位置,有没有伤到脏器。
江云姝大概预判了一下,那血洞的位置可在肾脏附近......
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
此时最要紧的就是先治疗,然而慕九这个犟牛,不让他说完恐怕是不会安生让她治伤。
她有点急了,慕九却迟迟没有开口
沈知言认真的听着,生怕慕九是要交代什么遗言。
结果半天也没听见下一句,抬头一看,却见慕九正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的这才想起,刚才九哥说什么来着?
‘有两句话想单独跟江云姝说?’
好吧,终究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兄弟是蜈蚣的手足,女人是过冬的衣服。
沈知言落寞的站起身走远了。
歌千尘看了慕九一眼,眼睛里面闪过一抹嘲讽,随后也走远了。
他跟慕九本就是暂时的盟友,如今他还有一大摊子事要解决,压根儿也没兴趣听慕九说废话。
歌千尘一走,剩下人也跟着离开。
慕九躺在地上,深呼吸了两口气,断断续续的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地上又硬又凉,你不把我抱起来吗?”
“要不我们先把伤治好了再说其他的?”江云姝认真
琇書網
的建议道,想要伸手捂住慕九的伤口,让血流的速度减慢一些,对方却将她的手打开了。
慕九咳嗽了两声:“我怕是活不成了,临死之前,我有两句话,一定要对你说清楚再死。”
江云姝顿时惊了。
难道真的被一刀同在了肾脏上?还是受了什么严重的内伤?
慕九又道:“你先把我扶起来。”
江云姝马上依言照做,把慕九抱在自己的怀里。
慕九费力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躺得舒服些了之后,竟然缓慢的伸出双手,圈住了江云姝的腰。
江云姝浑身一僵,仔细的看了看慕九的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不用把脉,看起来也是一副将死之相的样子。
江云姝的心里突然窒了一下。
怎么会这样?
她的武功可以说垫底的,但这场厮杀中,她的皮外伤居多,也并无大碍,她的脸色终于一变,沉声问道:“你到底伤哪儿了?”
慕九把头埋在她的胸口,费力的问:“能原谅我么?”
“什么?”江云姝一下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
慕九灼热的气息全都扑在她胸口,如果不是此情此景,这行为看起来还真像是耍流氓,“三年前的事,我从没认真的跟你道过歉,我现在跟你道歉,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
江云姝的心跳突然漏掉一拍,整个人都愣了。
见她半晌没有反应,慕九紧张了起来,“老子从没这么低三下四的跟谁道过歉,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得了。
原形毕露。
简直是装不过三秒。
江云姝登时给气懵了,“你这是的给人道歉的态度吗?”
慕九又萎了:“那要怎么样才是正确的态度,我没道过歉,不知道。”
江云姝无语了:“你还挺理直气壮的?算了,先让我给你看看到底伤哪儿了,我们再说道歉的事,行不?”
话说完,她突然惊悚的觉得,自己这个语气,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子听话一样?
但慕九现在这个状态,可不就是像个犟种熊孩子么?
重伤在身不治伤,非要揪着几年前的旧事说个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