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这是要反了不成?

“殿下是想通过此次御史是否应当获罪之争来扭转不利的舆情形式?达到为己正名的目的。”

朱厚照的确有此想法,“不错。但也不止是这样,先生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个问题嘛。父皇是明君在朝,朝廷有贤臣辅左,天下还是积弊丛生,出路究竟在何处?相比于这个问题的答桉,几个言官杀与不杀实在不值一提。”

王鏊若有所思,“……这是要另立一派啊。”

你可算是明白了。

其实用现代话语表述就六个字,明确指导思想。

现在整个舆论氛围陷在君子小人的怪圈圈里出不来,国家为什么有问题?啊,有小人。怎么解决,啊,换君子。

这叫什么?

“我送你四个字。”朱厚照去提笔写了下来,“实事求是。它的含义很简单也很不容易,便是说一样事情,它到底是什么情况?问题出在哪里?这个问题影响了什么?怎样才能解决?要以事实的情况为依据,寻找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他想了想,“我举个例子。啊,对,就是我出宫那次。吴先生说我出宫是不得了的大事,找了几个人去父皇那边告状。可最后呢,于朝廷、百姓有什么影响吗?没有吧?既然如此,朝廷重要的官员却将心思费在这上面,这有何意义?”

“再如,西北总制官一职。这个人如何选,应考虑西北的实际情况,怎么能以他是否是李广的人来决定呢?”

“我再说一个,品德,我们的官员天天都在讲这个词,但品德能让鞑靼不犯边吗?不能吧?那么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王先生,你自己想,是不是下意识的觉得品德不够的人绝不可能在边关干出成绩?但事实真是如此吗?本宫把一个道学先生放到大同,大同的兵马就所向无敌了?”

王鏊在听也在沉思。

他觉得太子说的话很重要。其实他自己也有感觉。尤其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了。

“臣明白殿下的意思,圣人之书可以用来读,却不可以用来办事。”

朱厚照一拍手,要么说他们两个理念相通呢,“对,但这个话我不能大声宣讲,否则就是山崩地裂。只能一步步的引导。你要做的,就是发展出一套有说服力的学说,聚拢更多和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天下不能只靠我们这几人吧?且和你王鏊本宫也说句老实话,本宫和这帮人吵架真的已经吵够了。”

又不是有毛病,谁爱天天和一帮被儒学洗了脑的人斗嘴?

“臣明白了。只是这样的讲学怕是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奏效。”

“不急,我有时间,更有耐心。”

了不起等他个五年八年。

反正无论如何一定要办。

其实要说换几个官员,这真的也不难。弘治皇帝和他的父子关系那是古来少有,对他也言听计从。问题在于换了个状元,上来还是个状元,这便没有意义。

讲通了这一节,之后的事就简单了。

张天瑞将书院的牌子挂在了大门上,书堂、院舍全都打扫了干净,寻了个远近闻名的大夫,又挑了十来个家世清白的孩子,这医学院的授课其实也就开始了。

朱厚照要求给他们定制统一的服装,这些都是有积极意义的,比如说增强凝聚力和荣誉感什么的,反正后世的那一套拿来主义就是。

这,是要给京城的百姓和低品级的官员看看,当今太子可是要为百姓做事的。

而藏在其中的,则是王鏊所要负责的事项。

按照东宫的旨意,王鏊回京的第三天即祭出文章,详细论述为什么钱桂、赵母庸等人该严加惩治。

同时在书院之中开始讲学,他本是一代大家,朱厚照说的是实事求是,但他后来改为‘经世致用’四个字,其意为治理世事,切合实用。所反对的就是理学家不切实际的空虚之学。

这实际上是明清之际顾炎武等人的学术思想。

朱厚照在这方面没那么深的造诣,只觉得和他所表达的意思差不多便采纳了王鏊的意见,其中细节也任他发挥。

如此一来,

京中果然掀起波澜,

王鏊的奏疏过后,亦有其他科道言官,或是各部官员上疏反驳。

当然,王鏊绝不是孤军奋战,像是詹事府右谕德王华、左都御史戴珊也开始动笔写文章,支持王鏊。

戴珊是手下的官员有犯事儿的,他自己若还要硬说他们犯了错不该罚,这……也说不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己是不是有罪想要开脱呢。

弘治皇帝在乾清宫里奏疏翻到头疼,但他知道,任何一事只要有争论,那么对于皇帝来说就不怕。

因为这样一来文官集团就是分裂的。

就是仍在监狱之中的钱桂失去了希望,

他本以为自己是御史,言官这个身份能护着他,即便现在下狱,朝堂肯定是一片腥风血雨,不知多少人要救他,

可最后的最后,来传旨的宦官竟给了他噩梦般的八个字: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边上的锦衣卫看到这一幕都麻木了,

一身囚服的钱桂也没了往日的风采,手上的铁链晃来晃去哗啦啦作响,作为他的角度来说,真的是无限委屈,当日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朝廷啊!

“钱桂,还不领旨谢恩?!”

“罪臣,谢陛下恩典。”这话乃是带着哭腔,

但太监也不是什么有同情心的人,最后还不忘提醒,“钱桂,这次便不和你计较。出去后要记得,你已不是臣了。”

“是。草民……记住了。”

出锦衣卫大牢的时候,

原先抓他过来的刘千户又给他一记重击,“离开了这里,可不要觉得我们就不会再见面了。你们这些读书人,读得满身酸劲,我劝你既然捡了一条命回乡就好好过日子,可不要心中按捺不住胡乱说话。”

钱桂望了望那个阴影中的身影,“谢大人提醒。”

文人么,有时候心中委屈就要写首诗骂骂当朝者。

这可得悠着点儿。

到此为止,

朱厚照还觉得不过瘾,他想着应该要办个报纸作为口舌,往后大力宣扬他的一些理论和做法,太子是真的要为民办事,决不能让这些理学大家把他搞成个昏聩的形象。

所以这件事也在筹谋之中了,

在京里如此激烈讨论的同时,

谷大用并着山东镇守太监尤址以及东宫申斥杨廷和的信全部到了青州府知府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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