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已经下过旨意,天子南巡,一切从简。
刘健才不管是不是‘沽名钓誉’,反正圣旨来了,他就照做。他找不到那么多银子去拍马屁。
“臣山东巡抚刘健,躬请皇上圣安。”
有他这话,朱厚照才从马车里动身下来。
人在宫外,他没有穿非常正式的黑色冕服,而是穿了红色的冠服,胸前绣的是龙,腰间系的是玉圭。
他目色一扫刘健及其身后之人,总数大约才十几个,“朕安。平身吧。”
“谢皇上。”
“嗯。”朱厚照径直往前面走,“山东省境内知府、知县没来齐吧?”
刘健的确老了,但也的确不糊涂,他说道:“今日接驾,为免惊扰圣上,臣便没有让他们全来。但都已遵照旨意在济南静候了。”
“喔,无妨。你通知下去,明天一早,朕见他们。”
“是。”
皇帝慢两步,等等已经八十的刘健,他背着手,问道:“怎么样?你身体还行吧?”
“臣老迈之躯岂敢忧劳圣上挂念。托陛下洪福,臣如今目能识字,耳能辨声,虽老迈,可堪用也。”
“哈哈,朕看你应答如流,是老当益壮啊。”
皇帝身后的臣子也跟着大笑起来,一派君臣和睦的景象。
“谢陛下嘉许。”
“咱们君臣老熟人了,不用这么客气。你算算,在山东几年了?”
“十年了。”
“十年啊,人生又能有几个十年?十年来,你清廉为官、勤政爱民,朕来的路上都看了,只要是村庄炊烟袅袅,外面则处处沃野。朕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刘健心中震动,有一种被理解的感动,也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惶恐,“陛下言重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朱厚照心中想给刘健加点封赏,不过仔细再想还是等等。
不要今天赏下去,明天后天出什么丑事,那就是个大乌龙了。反正这么些年都等了,不在乎这几天。
翌日。
巡抚衙门内,自刘健而下,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挤在院子里等。
某个时刻,听闻一声‘皇上驾到’,这些官员纷纷下跪,三呼万岁。
朱厚照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的高处。
尤址则看有眼力见,马上给他放了椅子。
“都平身,抬起头。”
这些官员大多没见过天子,所以一时之间有些害怕。
朱厚照则笑呵呵的强调一声,“朕赐你们无罪。行了,都抬起头。”
大小官员都先左看看右看看,之后慢慢把脸露了出来。
而皇帝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完完全全的给他们看了个遍。
天子,还是不一样的。对于千万普通人来说,能见到就是荣幸,哪怕是一些低品级的官员也是如此。
“朕今日心情好,从京城出来先到山东。首先要嘉奖的也是山东的官员,尤其是你们的巡抚,刘希贤。他是个本事大、脾气倔的人呐,就是朕有时候也得让他三分。”
刘健这样的老资格,最是受用皇帝给他面子,一时间又是舒坦,又是不好意思,“陛下言重了,臣岂敢冒犯天颜。”
“瞧瞧,做了还不承认,都说你刚直敢言,什么叫敢言?”
刘健还真是个耿直的个性,他辩解说:“臣敢言是为朝廷、为苍生,最终乃是为陛下,因而不算冒犯天颜。臣纵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冒犯陛下。”
对待一个辛苦十年,牧守一方的老臣,朱厚照不会吝啬任何赞美,“敢言也好,冒犯也好。朕不计较这些,朕只计较你是不是守土尽责,是不是真正的为民做官。前些日子,各地听闻朕要南巡,便争相要大兴土木,以逢迎圣意,朕今日第一站到济南,就是要给天下一个树立一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