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冠从皇宫里出来去找韩十二郎的时候,熘达了一圈却是两个人影儿都没见着。打听了好几个人才知道这小子去了正阳门看热闹。
十二郎穿着澹棕色的粗布衣裳,也垫着脚想要往里边儿挤。
这里有很多拖家带口的人,要说也都是苦命人,但不管是小孩儿还是大人,真的从登记人那边领到了报名成功的证明还是很开心的。
这对他这个从边疆来的小孩儿来说有一种莫名的冲击力。
忽然间一只大手揉上了他的脑袋,“看上了那家的女娃儿?”
顺着许冠的方向,韩十二郎果然看到有一个皮肤白净的小女孩,虽然穿得也破,但衣裳很是干净。
人家,父母双全。
父亲应是得了这里的活计,一家人正开心的闹呢。
十二郎差不多也到了懂得男欢女爱的年纪,被许冠这么一说,不由红了脸,于是用恼怒覆盖羞意“可别替我操心了。你自己还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婆娘。”
许冠挠了挠后脑勺,“你这个孩子,讲话没大没小。你可知道,我给你赢来了你梦寐以求的东西。”
“是什么?”
“回行营,回去我便告诉你。”
韩十二郎眉毛一拧,显得有些不信。
许冠便套在他的耳朵上说:“此事敏感,这里不方便讲。不过,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他们说这里能争工钱,一天三十文,我想着这几日反正没什么事,也来碰碰运气。要说也还得是圣上才有这么多钱,一下子招那么多工。”
一个人一天三十文,一万人那不就是三十万文,也就是300两,那一年就要近11万两银子,乖乖。
据说这次还不止要一万,得要三四万人,那可就更加吓人了。
这账宫里也在算,不过皇帝说没事,反正这钱又不是一次性付,后边儿有进项总归不怕的。
而伴随着这些人的聚集,正阳门外的各类小商铺也已经鳞次栉比,京师可真是一日繁华过一日。
“你也要做工?”
“没钱啊。”
“这次杀敌有功,你不是拿到了十多两的赏银吗?”
韩十二郎倒像个小大人似的,“那我以后考上了军学院,挣不着这么多钱,花完了怎么办?早上我都偷偷去过了,那些人穿得衣服都很派气,那怕是就要不少钱。”
他双手抱胸,多少也有些发愁。
“……据说还要报名费。”
“这笔钱你可以省下来了。”
十二郎抬头,“你帮我出?”
……
……
“小女娃儿怎么了?你们兄弟俩小时候的衣服,她都可以穿,一样长得大。这事儿我做主,这钱必须得省,你们谁也别想乱花钱。”
盛母把三树和四树都给训了一顿,“刚报上名,一天的工钱还没拿,一个铜板没进口袋就想着往外掏?!”
四树觉得委屈,“我和大哥,就是想给小妹做件新衣裳嘛……”
“你还小,不懂。就像去年,原先干得好好的,结果营造结束,说完工就完工,饿肚子的日子你忘记了?咱们家谁能算得准今后的事?你知道这次官府用工要用多久?三个月?还是六个月?”
这么说的话,三树倒忽然生出个想法。
“娘,我去买个长生牌位,给紫禁城里的皇上祈福。叫上天保佑他长寿、多福、健康,往后皇上开心了,多多的派大官来招工干活,那咱们家就有好日子了。”
盛母对这笔钱的花销倒是没有立即否决,她仔细想了想,“这倒也应该……以往咱们家没有钱便算了,往后还是要立一个。皇上是个好人,没有他造的女子医馆,莹莹这条命怕是难保。”
“好嘞。那等儿子干活儿拿了钱,就去办这件事!”
穷苦的百姓杂念少,反正谁给一口饭吃,谁就是活菩萨。皇帝重视舆论工作,不愿意尽让那些文官摘桃子。
所以他的名声在这个阶层极佳。
然而本质上来说,这还是一个财富的重新分配过程,这么多的银子现在是分到了这帮原本是流民或是贫民的人手中,但这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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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富济贫,听着好听,干着可不好干。
这几日,浙江道御史、福建道御史以及江西道御史的奏疏都到京里了,福建布政使朱乘时更是领衔好几名知府上奏,说是浙江有商人跑到了福建,有些不规矩,搞得福建也有些乱,于是便扯上顾左,说他在浙江被掳掠太狠,实在不堪忍受。
主要少府这个机构,实在为文臣憎恨,有人起了头,那么京中大小官员也纷纷回家写奏疏。
反正言官不可杀,大明也不因言获罪,风闻奏事,管他真的假的,老子耳朵听到了就把它写上去。
李东阳和谢迁都开始擦汗了,他们自己搬不动,就带着下属手捧几十本奏疏去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