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这样的忙碌会让时间的流逝毫无感觉,若不是有人提醒,朱厚照大概都意识不到时间已来到五月。
这段时间,王守仁已经从三关镇移师大同镇,在近乎半年的时间里,他这三万兵马的军需供应都是从京师运过来的。
皇帝以这种宁愿多花钱粮以维持军队的方式来展示决心,震慑不愿意执行皇帝命令的将官。
而两镇的军屯清理都是王守仁在做,他一个总督河套的官员,在这段时间已经事实上节制了三关镇和大同镇两镇兵马。
他一个文官也亲自带兵到乡下去查看,这其实并不是皇帝要求。
但清理军屯这个事,是王守仁十年前就提过的。而且真正会带兵的将军,一定是爱护士兵的将军。把田真的再分到士卒手中,这是他始终都想做成的事。
而通读历史的人也一定知道,这件事要办成,那有多难。
所以王守仁是以一种和时间赛跑的速度来推动每一个卫所进行重新的土地丈量。
十年间,各卫所的底层的腐烂已更加触目惊心。
在两镇各个卫所之内,他都发现有不少的军户因难以忍受生活的困苦而逃亡,士兵的口粮不够、卫所的武器已经破败。
因为蓟州西侧有宣府,宁夏和榆林在河套收复以后不再是最前线,但三关镇和大同镇则不同,大同是山西门户,离河套远,离京师近,如同一个人的脊背,如果大同也缩减规模,就会造成两头重而脊背轻,一旦鞑靼人以此为突破点,则必定震动京师。换言之,边疆防线就有缺口,因而大同反而应该重点经营,继续筑造堡、城等防御工事。”
兵痞和文官不一样,老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书读多了容易胆子小,但是兵痞不一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识几个大字,很容易凭着情绪乱来。
王守仁平淡下令。
……
“你们以为如何?”
其实朱厚照的本意是要转防守为进攻,始终维持规模较大的骑兵部队,随时对鞑靼进行清剿。
石奉并不好讲话。
王守仁的确是一代大家,他没有囿于现在朝堂上弥漫着的缩编的氛围之中,而是仍然提出自己的看法。
这就要涉及明代的户籍制度了,而户籍制度牵涉就广了,朱元璋给每个人都安排了一个角色,并且一个人的户籍一旦确定,其子孙都轻易不能改变,所以非常的僵化。
王守仁背身挥手,他是不想再和这些人废话了,大同左卫的情况他是亲眼所见,与其浪费时间在这些人身上,倒不如快点分田,因为相当数量的军户一直都饿着肚子。
“蓟州、宁夏、三关、榆林和甘肃都在做,又能有多复杂?无非就是占了田的将官、本地大的宗族以及王府不愿意吐出吐出来。宁夏之时还有宦官牵涉其中呢,也一并解决了!本官以为,陛下已经网开一面,凡配合丈量土地,交出过往侵占的就不杀头,这是写在圣旨中的,就是这样还不愿意,那我们也别无选择?”
石奉多有惭愧,“去年底到今年初,陛下已经连下数道旨意催促,不过时至今日大同也不过清理了四个卫所。军屯田地太过复杂了。”
顾佐连连磕头,“陛下放心,臣无论如何将此事办得妥当!”
王守仁默默想着,这件事的难度他十年前提出来确实不合适。不过皇帝谋划十年,所积攒的力量交予他使用,他的底气也足了许多。
大同左卫的进度偏慢,不管是什么理由,这个时候都已经变成了借口。
从三关镇看到大同镇,军户的逃亡是一个普遍现象,导致堡不成堡,所不成所,到目前为止,他就没见到一个千户所是完整的。
而且这样的改革,肯定会埋下不满的种子,所以三关和大同也需要趁此机会重新整编。
同时王守仁还下令,总兵和副总兵要分别率领兵马到各卫所督办,他带来了三万六卫人马,分别派给他们一卫,再加上石奉和朱凤自己带的人,这样确保不会有不满之人乱来。
其他几镇的经验都是一样的,不动一点人,这事情做不下去。
晚上一个人时,
王守仁在行辕书房给皇帝写奏疏,禀报清屯的具体进展,同时阐述自己对于重新整兵的一些想法。
不过从长治久安的角度来说,继续巩固防线一样重要。
“是。”
他说完,剩余的几个千户都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要改起来也不容易,尤其是眼下这个多事之秋。
“陛下!”顾佐跪了下来,“臣知陛下忧心国事,心中装的是天下、是百姓,但阁老们说的对,陛下的肩上也系着江山社稷,因而恳请陛下三思!”